卷四百七十九 列傳第二百三十八
及兵至,昶遣王昭遠、趙崇韜、韓保正、李進等來拒戰。昭遠等相繼就擒,昶大懼,出金帛募兵,令其子玄喆統之,李廷珪、張惠安為其副,以守劍門。玄喆素不習武,廷珪、惠安皆庸懦無識。玄喆離成都,但攜姬妾、樂器及伶人數十輩,晨夜嬉戲,不恤軍政。至綿州,聞宋師已破劍門,遂遁歸東川,所過焚廬舍倉稟而去。昶益惶駭,問計于左右。有老將石斌,對以宋師遠來,勢不能久,請聚兵固守以老之。昶曰:"吾父子以豐衣美食養士四十年,及遇敵,不能為我東向發一矢。今若固壘,何人為我效命?"
三年正月,昶遣其通奏伊審征赍表詣全斌請降,且言:"中外骨肉二百余人,有親年幾七十,愿終甘旨之養,免賜睽離之責,則祖宗血食庶獲少延。"末援劉禪、陳叔寶故事以請封號。全斌等既受其降,遣馬軍都監康延澤先以百騎入城見昶,諭以恩信,留三日,盡封府庫而還。
昶又遣其弟仁贄詣闕上表言:
先臣受命唐室,建牙蜀川,因時事之變更,為人心之擁迫。先臣即世,臣方丱年,猥以童昏,繆承余緒。乖以小事大之禮,闕稱藩奉國之誠,染習偷安,因循積歲。所以上煩宸算,遠發王師,勢甚疾雷,功如破竹。顧惟懦卒,焉敢當鋒?尋束手以云歸,止傾心而俟命。
今月七日,已令私署通奏使、宣徽南院使伊審征奉表歸降,以緣路寇攘,前進不得。臣尋更令兵士援送,至十一日,尚恐前表未達,續遣供奉官王茂隆再赍前表。至十二日以后,相次方到軍前,必料血誠,上達睿聽。臣今月十九日,已領親男諸弟,納降禮于軍門,至于老母諸孫,延余喘于私第。
陛下至仁廣覆,大德好生,顧臣假息于數年,所望全軀于此日。今蒙元戎慰恤,監護撫安,若非天地之垂慈,豈見軍民之受賜!臣亦自量過咎,尚切憂疑,謹遣親弟詣闕奉表,待罪以聞。
太祖詔曰:
朕以受命上穹,臨制中土,姑務保民而崇德,豈思右武以佳兵?至于臨戎,蓋非獲已。矧惟益部,僻處一隅,靡思僣竊之愆,輒肆窺覦之志,潛結并寇,自啟釁端。爰命偏師,往申吊伐,靈旗所指,逆壘自平。
朕嘗中宵憮然,兆民何罪!屢馳驲騎,嚴戒兵鋒,務宣拯溺之懷,以盡招攜之禮。而卿果能率官屬而請命,拜表疏以祈恩,托以慈親,保其宗祀,悉封庫府,以待王師。追咎改圖,將自求于多福;匿瑕含垢,當盡滌于前非。朕不食言,爾無他慮。
昶乃舉族與官屬由峽江而下,至江陵,上遣皇城使竇思儼迎勞之。四月初,昶與母至襄漢,復遣使赍詔賜茶藥。所賜詔不名,仍呼昶母為國母。昶將至,命太宗勞于近郊。昶率子弟素服待罪闕下,太祖御崇元殿,備禮見之,賜昶襲衣、玉帶、黃金鞍勒馬、金器千兩、銀器萬兩、錦綺千段、絹萬匹;又賜昶母金器三百兩、銀器三千兩、錦綺千匹、絹千匹;子弟及其官屬等襲衣、金玉帶、鞍勒馬、車乘、器幣有差;又遣使分詣江陵、鳳翔賜其家屬錢帛,疾病者給以醫藥。即日宴于大明殿。先是,詔有司于右掖門外,臨汴水起大第五百間以待昶,供帳悉備,至是賜之,又為其官屬各營居第。
翌日,詔曰:
伯禹導川,黑水本梁州之域;《河圖》括象,岷山直井絡之墟。是曰坤維,素為王土。屬中原多故,四海群飛,遂剖裂于山河,競僣竊于位號。朕削平宇縣,載整皇綱,復周、漢之舊疆,寵綏群后;采唐、虞之大訓,協和萬邦。六年于茲,百揆時敘。禮樂征伐之柄,盡出朝廷;蠻夷山海之君,咸修職貢。一昨順長庚而授律,法時雨以興師,先申誕告之文,以慰徯來之眾。
咨爾偽蜀主孟昶,克承余緒,保據一隅,擅正朔以自尊,歷歲時而滋久。屬王師致討,察天道之惡盈,體此綏懷,思于效順,盡率群吏,降于軍門。抗手疏以陳誠,伏天閽而請命。是用昭示大信,盡滌疵瑕,度越彝章,升于崇秩。冠紫微之近署,以奉內朝;剪鶉首之奧區,為之封邑。率從異數,式洽殊私。爾宜欽承,往踐厥位。可開府儀同三司、檢校太師兼中書令、秦國公,給上鎮節度使奉祿。余官除拜有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