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百六 列傳第一百六十五
又曰:"邊臣主和,朝廷雖知,而未嘗明有施行。憂邊之士,剴切而言,一鳴輒斥,得非朝廷亦陰主之乎?假使和而可保,亦當議而行之可也。"又曰:"比年以變故層出,盜賊跳梁,雷雹震驚,星辰乖異,皆非細故。京城之災,七年而兩見,豈數萬戶生靈皆獲罪于天者。百姓有過,在予一人,此陛下所當凜凜,惟有求直言可以裨助君德,感格天心。"又曰:"戚畹、舊僚,凡有絲發寅緣者,孰不乘間伺隙以求其所大欲,近習之臣,朝夕在側,易于親昵,而難于防閑。司馬光謂'內臣不可令其采訪外事,及問以群臣能否',蓋干預之門自此始也。若謂其所言出于無心,豈知愛惡之私,因此而入,其于圣德,寧無玷乎?"帝覽奏嘉嘆,趣召愈力,控辭至十有三疏。
嘉熙三年,乃得致仕,以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。自領鄉郡,不受廩祿之入,凡奉余皆以均親黨。薨時年八十有二,遺戒不得作佛事。累封至南海郡公,謚清獻。
洪咨夔,字舜俞,於潛人。嘉定二年進士,授如皋主簿,尋試為饒州教授。作《大治賦》,樓鑰賞識之。授南外宗學教授,以言去。丁母憂,服除,應博學宏詞科,直院莊夏舉自代。
崔與之帥淮東,辟置幕府,邊事纖悉為盡力。丘壽雋代與之為帥,金人犯六合,揚州閉門設守,咨夔亟詣壽雋言曰:"金人忌楚,必未至揚,乃先自示弱,不特淮左之人心動,而金人且驕必來矣。第當遠斥堠、精間探,簡士馬,張外郡聲援而大開城門,晏然如平時。若金人果來犯,某當身任之。"壽雋愧謝。已而金人果遁。山陽兼帥事青州張林清獻銅錢二十萬緡,咨夔謂宜以所獻就犒其軍,如唐魏博故事,使無輕量中國心。帥乃令輸其半,林亦不復來。
與之帥成都,請于帝,授咨夔籍田令、通判成都府。與之為制置使,首檄咨夔自近,辭曰:"今當開誠心、布公道,合西南人物以濟國事,乃一未有聞而先及門生、故吏,是示人私也。"卒不受,惟以通判職事往來效忠,蜀人高之。尋知龍州。州歲貢麩金,率科礦戶,咨夔曰:"將奉上乃厲民乎?"出官錢市之。江油之民歲戍邊,復苦餫餉,為請于制、漕司免之。毀鄧艾祠,更祠諸葛亮,告其民曰:"毋事仇讎而忘父母。"
還朝,為秘書郎,遷金部員外郎。會詔求直言,慨然曰:"吾可以盡言寤主矣。"其父見其疏,曰:"吾能吃茄子飯,汝無憂。"史彌遠讀至"濟王之死,非陛下本心",大恚,擲于地。轉考功員外郎。轉對,復言李全必為國患。于是臺諫李知孝、梁成大交論,鐫二秩。讀書故山,七年而彌遠死,帝親政五日,即以禮部員外郎召,入見,乞養英明之氣,及論君子小人之分。帝問今日急務,對以"進君子而退小人,開誠心而布公道"。且言"在陛下一念堅凝"。又問在外人物,對以"崔與之護蜀而歸,閑居十年,終始全德之老臣,若趣其來,可為朝廷重。真德秀、魏了翁陛下所簡知,當聚之本朝。"
翼日,與王遂并拜監察御史。咨夔感激知遇,謂遂曰:"朝無親擢臺諫久矣,要當極本窮原而先論之。"乃上疏曰:"臣歷考往古治亂之原,權歸人主,政出中書,天下未有不治。權不歸人主,則廉級一夷,綱常且不立,奚政之問?政不出中書,則腹心無寄,必轉而他屬,奚權之攬?此八政馭群臣,所以獨歸之王,而詔之者必天官冢宰也。陛下親政以來,威福操柄,收還掌握,揚廷出令,震撼海宇,天下始知有吾君。元首既明,股肱不容于自惰,撤副封,罷先行,坐政事堂以治事,天下始知有朝廷。此其大權、大政,亦略舉矣。然中書之敝端,其大者有四:一曰自用,二曰自專,三曰自私,四曰自固。愿陛下于從容論道之頃,宣示臣言,俾大臣充初志而加定力,懲往轍而圖方來,以仰稱勵精更始之意。"帝嘉納之。又首乞罷樞密使薛極以厲大臣之節,章三上,卒出之。其他得罪清議者,相繼劾去,朝綱大振。
明年,改元端平。咨夔預乞于正月朔下詔求直言,使人人得盡言無隱,又乞令內職任之穹者各舉所知,皆從之。時登進諸儒,以廣講讀、說書之選。咨夔言圣學之實,所當講明而推行者有六:一,親睦本支;二,正始閨門;三,警肅侍御;四,審正邪用舍;五,儲養文武之才;六,憂根本無生事邀功。又言常平義倉、鹽課及苗稅多取之敝。京湖以《八陵圖》來上,咨夔援紹興留司奉表八陵及東晉大都督親謁五陵故事,乞先詔制臣往省,俟還,別議朝祭。又復以完顏守緒骨來獻,時相侈大其事,咨夔曰:"此朽骨耳,函之以葬大理寺可也。第當以金亡告九廟,歸諸祖宗德澤,況與大敵為鄰,抱虎枕蛟,事變叵測,顧可侈因人之獲,使邊臣論功,朝臣頌德。且陛下知慕崇政受俘之元祐,獨不鑒端門受降之崇寧乎?"然不果悉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