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百三十二 列傳第九十一
師中始仕州縣,邸狀報包拯參知政事,或云朝廷自此多事矣。師中曰:"包公何能為,今鄞縣王安石者,眼多白,甚似王敦,他日亂天下,必斯人也。"后二十年,言乃信。
其志尚甚高,每進見,多陳天人之際、君臣大節,請以進賢退不肖為宰相考課法。在官不貴威罰,務以信服人,至明而恕。去之日,民擁道遮泣,馬不得行。杜衍、范仲淹、富弼皆薦其有王佐才。然好為大言,以故不容于時而屢黜,氣未嘗少衰。
陸詵,字介夫,余杭人。進士起家,簽書北京判官。貝州亂,給事不乏興;賊平,又條治其獄,無濫者。加集賢校理、通判秦州。范祥城古渭,詵主饋餉,具言:"非中國所恃,而勞師屯戍,且生事。"既而諸羌果怒爭,塞下大擾,經二歲乃定。
判太常禮院、吏部南曹,提黠開封縣鎮。咸平龍騎軍皆故群盜,牢廩不時得,毆蒞給官,還營不自安,大校柴元煽使亂。詔詵往視,許元以不死,命取始禍者自贖,眾皆帖然。
提點陜西刑獄。時鑄錢法壞,議者欲變大錢當一,詵言:"民間素重小銅錢而賤大鐵錢,他日以一當三猶輕之,今減令均直,大錢必廢。請以一當二,則公私所損亡幾,而商賈可以通行;兼盜鑄者計其直無贏,將必自止。"從之。
徙湖南、北轉運使,直集英院,進集賢殿修撰、知桂州。奏言:"邕去桂十八驛,異時經略使未嘗行飭武備,臣愿得一往,使群蠻知省大將號令,因以聲震南交。"詔可。自儂徭定后,交人浸驕,守帥常姑息。詵至部,其使者黎順宗來,偃蹇如故態。詵絀其禮,召問折諭,導以所當為,懾伏而去。詵遂至邕州,集左、右江四十五峒首詣麾下,閱簡工丁五萬,補置將吏,更鑄印給之,軍聲益張。交人滋益恭,遣使入貢。召為天章閣待制、知諫院,命張田代之,英宗戒以毋得改詵法。
道除知延州,趣入覲,帝勞之曰:"卿在嶺外,施設無不當者。鄜延最當敵要,今將何先?"對曰:"邊事難以隃度,未審陛下欲安靜邪,將威之也?"帝曰:"大抵邊陲當安靜。昨王素為朕言,惟朝廷與帥臣意如此;至如諸將,無不貪功生事者。卿謂何如?"詵曰:"素言是也。"諒祚寇慶州,以敗還,聲言益發人騎,且出嫚辭,復攻圍大順城。詵謂由積習致然,不稍加折誚,則國威不立。乃留止請時服使者及歲賜,而移宥州問故。帝喜曰:"固知詵能辦此。"諒祚聞之大沮,盤旋不敢入,乃報言:"邊吏擅興兵,今誅之矣。"朝廷遣何次公持詔書諭告,詵以為未可。明年,又乞留賜冬服及大行遺留二使,而自以帥牒告之故。諒祚始因詵謝罪,共貢職。
銀州監軍嵬名山與其國隙,扣青澗城主種諤求內附,諤以狀聞,遂欲因取河南地。詵曰:"數萬之眾納土容可受,若但以眾來,情偽未可知,且安所置之。"戒諤毋妄動。諤持之力,詔詵召諤問狀,與轉運使薛向議撫納。詵、向言:"名山誠能據橫山以捍敵,我以刺史世封之,使自為守,故為中國之利。今無益我而輕啟西舋,非計也。"乃共畫三策,令幕府張穆之入奏,而穆之陰受向指,詭言必可成。神宗意詵不協力,徙知秦鳳。諤遂發兵取綏州,詵欲理諤不稟節制之狀,未及而徙。詵馳見帝,請棄綏州而上諤罪,帝愈不懌,罷知晉州。既諤抵罪,向、穆之皆坐貶,以詵知真定,改龍圖閣學士、知成都。
青苗法出,詵言:"蜀峽刀耕火種,民常不足。今省稅科折已重,其民輕侈不為儲積,脫歲儉不能償逋,適陷之死地,愿罷四路使者。"詔獨置成都府一路。熙寧三年,卒,年五十九。子師閔。
師閔以父任為官。熙寧末,李稷提舉成都路茶場,辟干當公事;不三年,提舉本路常平,遂居稷職。在蜀茶額三十萬,稷既增而五之,師閔又衍為百萬。稷死,師閔訟其前功,乞賜之土田。詔賜稷十頃,進師閔都大提舉成都、永興路榷茶,位視轉運使。又兼買馬、監牧,事權震川,建請無不遂志,所行職事,他司莫預聞。茶禍既被于秦、蜀,又欲延荊、楚、兩河,神宗不許。元祐初,用御史中丞劉摯言,遣黃廉入蜀訪察。右司諫蘇轍論其六害,謂:"李稷引師閔共事,增額置場,以金銀貨拘民間物折博,賤取而貴出之,其害過于市易。自法始行,至今四變,利益深,民益困。立法之虐,未有甚于此者。"廉奏至,如轍所陳。乃貶師閔主管東岳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