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百七十六 列傳第一百三十五
七年,詔侍從舉直言極諫之士,胡安國以淵應。召對,改官,賜進士出身。九年,除監察御史,尋遷右正言。入對,論:"比年以來,恩惠太濫,賞給太厚,頒賚賜予之費太過。所用既眾,而所入實寡,此臣所甚懼也。《周官》'唯王及后、世子不會',說者謂不得以有司之法治之,非周公作法開后世人主侈用之端也。臣謂冢宰以九式均節財用,有司雖不會,冢宰得以越式而論之。若事事以式,雖不會猶會也。臣愿陛下凡有錫賚,法之所無而于例有疑者,三省得以共議,戶部得以執奏,則前日之弊息矣。"
淵面對,因論程頤、王安石學術同異,上曰:"楊時之學能宗孔、孟,其《三經義辨》甚當理。"淵曰:"楊時始宗安石,后得程顥師之,乃悟其非。"上曰:"以《三經義解》觀之,具見安石穿鑿。"淵曰:"穿鑿之過尚小,至于道之大原,安石無一不差。推行其學,遂為大害。"上曰:"差者何謂?"淵曰:"圣學所傳止有《論》、《孟》、《中庸》,《論語》主仁,《中庸》主誠,《孟子》主性,安石皆暗其原。仁道至大,《論語》隨問隨答,惟樊遲問,始對曰:'愛人。'愛特仁之一端,而安石遂以愛為仁。其言《中庸》,則謂中庸所以接人,高明所以處己。《孟子》七篇,專發明性善,而安石取揚雄善惡混之言,至于無善無惡,又溺于佛,其失性遠矣。"
鄭億年復資政殿學士、奉朝請,召見于內殿。淵言:"億年故相居中之子,雖為從官,而有從賊之丑,乞浸其職名。"不報。億年,右仆射秦檜之親黨也,由是檜怒之。除秘書少監兼崇政殿說書,以祖名辭。改宗正少卿,以何鑄論罷。主管臺州崇道觀。十五年,卒。
魏矼,字邦達,和州歷陽人,唐丞相知古后也。少穎悟。時方尚王氏新說,矼獨守所學。宣和三年,上舍及第。建炎四年,召赴闕,詔改宣教郎,除詳定一司敕令所刪定官。
紹興元年,遷樞密院計議官,遷考功郎。會星變,矼因轉對,言:"治平間,彗出東方,英宗問輔臣所以消弭之道,韓琦以明賞罰為對。比年以來,賞之所加,有未參選而官已升朝者,有未經任而輒為正郎者,罰之所加,有未到任而例被沖替者,有罪犯同而罰有輕重者。"力言大臣黜陟不公,所以致異。上識其忠,擢監察御史,遷殿中侍御史。
臨安火,延燒數千家,獻諛者謂非災異。矼言:"《春秋》定、哀間數言火災,說者謂孔子有德而魯不能用,季孫有惡而不能去,故天降之咎。今朝廷之上有奸慝邪佞之人未逐乎?百執事之間有朋附奔競之徒未汰乎?搢紳有公忠宿望及抱道懷藝、有猷有守之士未用乎?在位之人,畏人軋己,方且蔽賢,未聞推誠盡公,旁招俊乂。宜鑒定、哀之失,甄別邪正,亟加進用。"
內侍李暠飲韓世忠家,刃傷弓匠,事下廷尉。矼言:"內侍出入宮禁,而狠戾發于杯酒,乃至如此,豈得不過為之慮?建炎詔令禁內侍不得交通主兵官及預朝政,違者處以軍法。乞申嚴其禁,以謹履霜之戒。"于是廙杖脊配瓊州。遷侍御史,賜矼五品服。
時朱勝非獨相,矼論:"勝非無所建明,惟知今日進呈一二細故,明日啟擬一二故人,而機務不決,軍政不修,除授挾私,賢士解體。"又疏其五罪,詔令勝非持余服。又言:"國家命令之出,必先錄黃。其過兩省,則給舍得以封駁;其下所屬,則臺諫得以論列。此萬世良法也。竊聞近時三省、樞密院,間有不用錄黃而直降指揮者,亦有雖畫黃而不下六部者,望并依舊制。"
劉豫挾金人入寇,宰相趙鼎決親征之議,矼請扈從,因命督江上諸軍。時劉光世、韓世忠、張俊三大將權均勢敵,又懷私隙,莫肯協心。矼首至光世軍中,諭之曰:"賊眾我寡,合力猶懼不支,況軍自為心,將何以戰?為諸公計,當思為國雪恥,釋去私隙,不獨有利于國,亦將有利其身。"光世許之,遂勸其貽書二帥,示以無他,二帥復書交歡。光世以書聞,由此眾戰屢捷,軍聲大振。
上至平江,魏良臣、王繪使金回,約再遣使,且有恐迫語。矼請罷"講和"二字,飭厲諸將,力圖攻取。會金屢敗遁去,使亦不遣。遷秘書少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