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六十六 列傳第二十六◎王敬弘 何尚之

　　何尚之，字彥德，廬江灊人也。曾祖準(zhǔn)，高尚不應(yīng)征辟。祖恢，南康太守。父叔度，恭謹(jǐn)有行業(yè)，姨適沛郡劉璩，與叔度母情愛甚篤，叔度母蚤卒，奉姨有若所生。姨亡，朔望必往致哀，并設(shè)祭奠，食并珍新，躬自臨視。若朔望應(yīng)有公事，則先遣送祭，皆手自料簡，流涕對之。公事畢，即往致哀，以此為常，至三年服竟。

　　義熙五年，吳興武康縣民王延祖為劫，父睦以告官。新制，凡劫身斬刑，家人棄市。睦既自告，于法有疑。時叔度為尚書，議曰："設(shè)法止奸，本于情理，非謂一人為劫，闔門應(yīng)刑。所以罪及同產(chǎn)，欲開其相告，以出為惡之身。睦父子之至，容可悉共逃亡，而割其天屬，還相縛送，螫毒在手，解腕求全，于情可愍，理亦宜宥。使兇人不容于家，逃刑無所，乃大絕根源也。睦既糾送，則余人無應(yīng)復(fù)告，并全之。"后為金紫光祿大夫，吳郡太守，加秩中二千石。太保王弘稱其清身潔己。元嘉八年，卒。

　　尚之少時頗輕薄，好摴蒱，既長折節(jié)蹈道，以操立見稱。為陳郡謝混所知，與之游處。家貧，起為臨津令。高祖領(lǐng)征南將軍，補(bǔ)府主簿。從征長安，以公事免，還都。因患勞疾積年，飲婦人乳，乃得差。以從征之勞，賜爵都鄉(xiāng)侯。少帝即位，為廬陵王義真車騎咨議參軍。義真與司徒徐羨之、尚書令傅亮等不協(xié)，每有不平之言，尚之諫戒，不納。義真被廢，入為中書侍郎。太祖即位，出為臨川內(nèi)史，入為黃門侍郎，尚書吏部郎，左衛(wèi)將軍，父憂去職。服闋，復(fù)為左衛(wèi)，領(lǐng)太子中庶子。尚之雅好文義，從容賞會，甚為太祖所知。十二年，遷侍中，中庶子如故。尋改領(lǐng)游擊將軍。

　　十三年，彭城王義康欲以司徒左長史劉斌為丹陽尹，上不許。乃以尚之為尹，立宅南郭外，置玄學(xué)，聚生徒。東海徐秀、廬江何曇、黃回、潁川荀子華、太原孫宗昌、王延秀、魯郡孔惠宣，并慕道來游，謂之南學(xué)。女適劉湛子黯，而湛與尚之意好不篤。湛欲領(lǐng)丹陽，乃徙尚之為祠部尚書，領(lǐng)國子祭酒。尚之甚不平。湛誅，遷吏部尚書。時左衛(wèi)將軍范曄任參機(jī)密，尚之察其意趣異常，白太祖宜出為廣州，若在內(nèi)釁成，不得不加以鈇鉞，屢誅大臣，有虧皇化。上曰："始誅劉湛等，方欲超升后進(jìn)。曄事跡未彰，便豫相黜斥，萬方將謂卿等不能容才，以我為信受讒說。但使共知如此，不憂致大變也。"曄后謀反伏誅，上嘉其先見。國子學(xué)建，領(lǐng)國子祭酒。又領(lǐng)建平王師，乃徙中書令，中護(hù)軍。

　　二十三年，遷尚書右仆射，加散騎常侍。是歲造玄武湖，上欲于湖中立方丈、蓬萊、瀛洲三神山，尚之固諫乃止。時又造華林園，并盛暑役人工，尚之又諫，宜加休息，上不許，曰："小人常自暴背，此不足為勞。"時上行幸，還多侵夕，尚之又表諫曰："萬乘宜重，尊不可輕，此圣心所鑒，豈假臣啟。輿駕比出，還多冒夜，群情傾側(cè)，實有未寧。清道而動，帝王成則，古今深誡，安不忘危。若值汲黯、辛毗，必將犯顏切諫，但臣等碌碌，每存順默耳。伏愿少采愚誠，思垂省察，不以人廢，適可以慰四海之望。"亦優(yōu)詔納之。

　　先是，患貨重，鑄四銖錢，民間頗盜鑄，多翦鑿古錢以取銅，上患之。二十四年，錄尚書江夏王義恭建議，以一大錢當(dāng)兩，以防翦鑿，議者多同。尚之議曰："伏鑒明命，欲改錢制，不勞采鑄，其利自倍，實救弊之弘算，增貨之良術(shù)。求之管淺，猶有未譬。夫泉貝之興，以估貨為本，事存交易，豈假數(shù)多。數(shù)少則幣輕，數(shù)多則物重，多少雖異，濟(jì)用不殊。況復(fù)以一當(dāng)兩，徒崇虛價者邪！凡創(chuàng)制改法，宜從民情，未有違眾矯物而可久也。泉布廢興，囗囗驟議，前代赤仄白金，俄而罷息，六貨憒亂，民泣于市。良由事不畫一，難用遵行，自非急病權(quán)時，宜守久長之業(yè)。煩政曲雜，致遠(yuǎn)常泥。且貨偏則民病，故先王立井田以一之，使富不淫侈，貧不過匱。雖茲法久廢，不可頓施，要宜而近，粗相放擬。若今制遂行，富人貲貨自倍，貧者彌增其困，懼非所以欲均之意。又錢之形式，大小多品，直云大錢，則未知其格。若止于四銖五銖，則文皆古篆，既非下走所識，加或漫滅，尤難分明，公私交亂，爭訟必起，此最是其深疑者也。命旨兼慮翦鑿日多，以至消盡；鄙意復(fù)謂殆無此嫌。民巧雖密，要有蹤跡，且用錢貨銅，事可尋檢，直由屬所怠縱，糾察不精，致使立制以來，發(fā)覺者寡。今雖有懸金之名，竟無酬與之實，若申明舊科，禽獲即報，畏法希賞，不日自定矣。愚者之議，智者擇焉，猥參訪逮，敢不輸盡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