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八十九 邊防五

　　西戎一

　　○序略

　　西羌本出三苗，蓋姜姓也。其國近衡山。(今長(zhǎng)沙、衡陽、零陵、江華等郡地。)及舜，徙之三危，(三危山，今在敦煌郡敦煌縣界。)漢金城之西南羌地是也。(今金城、會(huì)寧、安鄉(xiāng)、西平等郡之西南地。)濱於賜支，(續(xù)漢書曰：河關(guān)西可千馀里，有河曲，羌謂之賜支，蓋析支也。接漢河關(guān)縣，屬金城郡，則今安鄉(xiāng)郡也。其賜支在其西。又按風(fēng)俗通云："羌者其先本戎賤，主牧羊，故羌字從羊。")至於河首，綿地千里。南接蜀漢徼外蠻夷，西北接鄯善、車師諸國。所居無常，依隨水草。地少五穀，產(chǎn)牧為業(yè)。其俗氏族無定，或以父名母姓為種號(hào)。妻后母，納嫠嫂，(嫠音離。)如北狄之俗，故國無鰥寡，種類繁熾。(廣志云："羌與北狄同，其人魯鈍，饒妻妾，多子姓，一人生子數(shù)十，或至百人。嫁女得高貲者，聘至百犢。女披大華氈，以為盛服。一狗皮直數(shù)十匹。")在古不立君臣，無相長(zhǎng)一，強(qiáng)則分種為酋豪，弱則為人附落，更相抄掠，以力為雄。殺人償死，無他禁令。其兵長(zhǎng)在山谷，短於平地，不能持久，而果於觸突，以戰(zhàn)死為吉利，病終為不祥。甚耐寒苦，同之禽獸。

　　昔夏啟之子太康失國，四夷背叛。及后相立，乃征畎夷，(即犬戎也。夷者，四蕃之總號(hào)。)七年然后來賓。至於后泄，始加爵命，由是服從。(泄，啟八代孫，帝芒之子。)后桀之亂，畎夷入居邠岐之間。(邠今新平郡，岐今扶風(fēng)郡。)成湯既興，伐而攘之。及殷室中衰，諸戎皆叛。至於武丁，征西戎鬼方，克之。(武丁，高宗，易曰"高宗伐鬼方"也。后漢史西羌傳云："武丁征西戎鬼方，三年乃克，故其詩曰：自彼氐羌，莫敢不來王。"言因高宗討伐，然后氐羌朝享。按商頌曰："撻彼殷武，奮伐荊楚，鳁入其阻，裒荊之旅。"言殷道衰，荊楚背叛，高宗能出兵伐之，美其功也。又曰："惟汝荊楚，居國南鄉(xiāng)，昔有成湯，自彼氐羌，莫敢不來享，莫敢不來王。"言成湯之時(shí)，遠(yuǎn)夷西方氐羌之國，皆來朝見，汝居中國之南方，乃背叛乎！此責(zé)之之辭，非謂高宗時(shí)氐羌也。時(shí)高宗亦伐荊楚。蔚宗不詳，誤引此詩以附合也。又按竹書，周王季伐西落鬼戎。后漢章帝紀(jì)有司述明帝功德，又云"克伐鬼方，開通西域"，則鬼方宜是西羌也。或云鬼陰類，鬼方即北方。斯乃臆斷，諸家因謂之北狄，誤矣。)及武乙暴虐，犬戎寇邊，周古公逾梁山，(在今好畤縣西北。)而避於岐下。(在今扶風(fēng)郡界。)及王季，遂伐西落鬼戎。(竹書紀(jì)年曰："武乙三十五年，周王季伐西落鬼戎。")自是之后，更伐始呼、翳徒之戎，皆克之。(竹)(書紀(jì)年曰："太丁七年，周人伐始呼之戎，克之。十一年，周人伐翳徒之戎，捷其三大夫"也。)及武王伐商，羌、髳率師(髳音矛)會(huì)於牧野。至穆王時(shí)，戎狄不貢，王乃西征犬戎，獲其五王，遂遷戎於太原。夷王衰弱。及宣王立，召秦莊公興兵伐破之。其后侵盜不已。至幽王昏虐，西戎寇周，殺幽王於酈山，(酈山，今京兆府界。)周乃東遷洛邑。及平王之末，周遂陵遲，戎逼諸夏，自隴山以東，及乎伊、洛，往往有戎。於是渭首有狄、镕、邽、冀之戎，(狄、豲并今隴西郡。邽、冀并今天水郡。豲音桓，邽音珪。)涇北有義渠之戎，(今安化郡地。)洛川有大荔之戎，(今洛交、中部郡地。)渭南有驪戎，(即今昭應(yīng)縣。)伊洛閒有楊拒、泉皋之戎，潁首以西有蠻氏之戎，(今潁川郡地。)閒在中國，與諸夏盟會(huì)。后晉滅驪戎。(今昭應(yīng)縣。)是時(shí)伊、洛戎強(qiáng)，東侵曹、魯。襄王時(shí)，秦晉自瓜州(今敦煌、晉昌郡地。)遷陸渾之戎於伊川，允姓之戎遷於渭汭，(允姓，陰戎之祖，與三苗俱放三危，即瓜州也。至襄王時(shí)，魯僖公之二十一年，秦晉遷陸渾之戎於伊川。本在秦晉西北，二國誘而徙之，遂從戎號(hào)，至今為陸渾縣焉。水口曰汭。今京兆府北新平、彭原之間。一云汭在新平宜祿縣，亦有宜祿水。)東及轘轅。(今河南府陽翟縣界。)在河南山北者號(hào)曰陰戎。(河南山北，自今上洛郡以東，至陸渾。)秦穆公得戎人由余，遂霸西戎，開地千里。(由余其先晉人，亡入戎。)及晉悼公，又使魏絳和諸戎，復(fù)脩霸業(yè)。其后陰戎之種，遂以滋廣，與晉伐周。(左傳魯昭公九年，晉大夫梁丙率陰戎以伐潁。潁，周邑。陰戎即陸渾戎也。景王使詹桓伯責(zé)晉平公曰："允姓之奸居於瓜州，伯父惠公歸自秦，而誘以來，使偪我諸姬，入我郊甸，戎有中國，晉之咎也。")后陸渾戎叛晉，晉荀吳滅之。后楚執(zhí)蠻氏，而盡囚其人。至周貞王八年，秦厲公滅大荔，取其地。趙亦滅北戎。韓、魏后稍并伊、洛、陰戎，滅之。其遣脫者皆走，西逾汧、隴。自是中國無戎寇，唯馀義渠種焉，最為強(qiáng)盛，屢為秦患。及昭王，起兵滅之，始置隴西、(今天水、隴西、金城、會(huì)寧、安鄉(xiāng)、河池、和政等郡地。)北地、(今安定、彭原、安化、平?jīng)觥㈧`武、寧朔及五原等郡地。)上郡焉。(今上郡、洛交、銀川、新秦、朔方、中部、延安、咸寧等郡地。戎本無君長(zhǎng)，夏后氏末及商周之際，或從侯伯征伐有功，天子爵之，以為藩服。春秋時(shí)，陸渾、蠻氏戎稱子；戰(zhàn)國時(shí)，大荔，義渠稱王。及其衰亡，馀種皆反舊為酋豪。)始皇兵務(wù)東向，故得繁息。秦平天下，蒙恬西逐諸羌出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