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三 列傳第二十八
其二:百戲散樂,本非正聲,隋末始見崇用,此謂淫風,不得不變。近太常假民裙襦五百稱,以衣妓工,待玄武門游戲。臣以為非詒子孫之謀。傳曰:"放鄭聲,遠佞人。"今散妓者,匪《韶》匪《夏》,請并廢之,以復雅正。
其三:臣聞"性相近,習相遠"。今皇太子諸王左右執事,不可不擇。大抵不義無賴及馳騁射獵歌舞聲色慢游之人,止可悅耳目,備驅馳,至拾遺補闕,決不能也。泛觀前世,子姓不克孝,兄弟不克友,莫不由左右亂之。愿選賢才,澄僚友之選。
帝大悅,即詔:"周、隋之晚,忠臣結舌,是謂一言喪邦者。朕惟寡德,不能性與天道,然冀弼諧以輔不逮,而群公卿士罕進直言。伏伽至誠慷慨,據義懇切,指朕失無所諱。其以伏伽為治書侍御史,賜帛三百匹。"初,帝受禪,伏伽最先諫,帝欲盡下情,故不次見拔,以示群臣。
是時,軍興賦斂重,伏伽數請厘損。帝語裴寂曰:"隋為無道,主驕于上,臣諂于下,下上蔽蒙,至身死匹夫手,寧不痛哉!我今不然,平亂責武臣,守成責儒臣,程能付事,以佐不逮;虛心盡下,冀聞嘉言。若李綱、孫伏伽,可謂誼臣矣。俯首噤默,豈朕所望哉?"
東都平,大赦天下,又欲責賊支黨,悉流徙惡地。伏伽諫曰:"臣聞王者無戲言,《書》稱'爾無不信,朕不食言',言之不可不慎也。陛下制詔曰:'常赦不免,皆原之。'此非直赦有罪,是亦與天下更新辭也。世充、建德所部,赦后乃欲流徙!稌吩唬'殲厥渠魁,協從罔治。'渠魁尚免,協從何辜?且蹠狗吠堯,吠非其主。今與陛下結發雅故,往為賊臣,彼豈忘陛下哉,壅隔故也。至疏者安得而罪之?由古以來,何始無君,然止稱堯、舜者,何也?直由善名難得也。昔天下未平,容應機制變。今四方已定,設法須與人共之。法者陛下自作,須自守之,使天下百姓信而畏也。自為無信,欲人之信,豈可得哉?賞罰之行,無貴賤親疏,惟義所在。臣愚以為賊黨于赦當免者,雖甚無狀,宜一切加原,則天下幸甚。"又表置諫官。帝皆欽納。
太宗即位,封樂安縣男,遷大理少卿。帝數出馳射,伏伽諫曰:"臣聞天子之居,禁衛九重,出也警,入也蹕,非直尊其居處,為社稷生人計也。比聞陛下走馬射帖,娛悅群臣,殆非所以導養圣躬、垂憲后代,此直少年諸王務耳,安得既為天子,尚行之乎?竊為陛下不取。"帝悅曰:"卿能言朕失,朕能改之,天下庶有瘳乎!"后坐奏囚失,免官。起為刑部郎中。累遷大理卿。時司農市木橦,倍直與民,右丞韋悰劾吏隱沒,事下大理訊鞫。伏伽曰:"緣官市貴,故民直賤。臣見司農識大體,不見其罪。"帝悟,顧悰曰:"卿不逮伏伽遠矣。"久之,出為陜州刺史,致仕。顯慶三年卒。
始,伏伽拜御史時,先被內旨,而制未出,歸臥于家,無喜色。頃之,御史造門,子弟驚白,伏伽徐起見之。時人稱其有量,以比顧雍云。
張玄素,蒲州虞鄉人。仕隋,為景城縣戶曹。竇建德陷景城,執將殺之,邑人千余號泣請代,曰:"此清吏,殺之是無天也。大王即定天下,無使善人解體。"建德命釋縛,署治書侍御史,不拜。聞江都已弒,始為建德黃門侍郎。賊平,授景州錄事參軍。
太宗即位,問以政,對曰:"自古未有如隋亂者,得非君自專、法日亂乎?且萬乘之尊,身決庶務,日斷十事,五不中,中者信善,有如不中者何?一日萬機,積其失,不亡何待?若上賢右能,使百司善職,則高居深拱,疇敢犯之?隋末盜起,爭天下者不十數,余皆保城邑以須有道聽命,是欲背上怙亂者果鮮,特人君不能安之而挻之亂也。以陛下圣神,跡所以危,鑒所以亡,日慎一日,雖堯、舜何以加!"帝曰:"善。"拜侍御史,遷給事中。
貞觀四年,詔發卒治洛陽宮乾陽殿,且東幸。玄素上書曰:
臣惟秦始皇帝藉周之余,夷六國,統壹尊,將貽之萬世,及子而亡者,殫嗜奔欲,以逆天害人也。天下不可以力勝,唯當務儉約,薄賦斂,以身先之,乃能大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