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六十三 列傳第八十八
公綽本與裴垍善,李吉甫復當國,出為湖南觀察使。以地卑濕,不可迎養,求分司東都,不聽。后徙鄂岳觀察使。時方討吳元濟,詔發鄂岳卒五千,隸安州刺史李聽。公綽曰:"朝廷謂吾儒生不知兵邪!"即請自行,許之。引兵度江,抵安州,聽以軍禮迎謁。公綽謂曰:"公所以屬鞬負弩,豈非兵事邪?若褫戎容,則兩郡守耳,何所統壹哉?以公世將曉兵,吾且欲署職,以兵法從事。"聽曰:"唯命。"即以都知兵馬使、中軍先鋒、行營都虞候三牒授之,選兵六千屬焉,戒諸校曰:"行營事一決都將。"聽被用畏威,遂盡力,當時服其知權。軍出,公綽數省問其家,疾病生死厚給之,婦人敖蕩者,沉之江。軍中感服曰:"中丞為我知家事,敢不死戰!"故鄂軍每戰輒克。
元和十一年,為李道古代還,除給事中。李師道平,遣宣諭鄆州,復命,拜京兆尹。方赴府,有神策校乘馬不避者,即時搒死。帝怒其專殺,公綽曰:"此非獨試臣,乃輕陛下法。"帝曰:"既死,不以聞,可乎?"公綽曰:"臣不當奏。在市死,職金吾;在坊死,職左右巡使。"帝乃解。以母喪去官。服除,為刑部侍郎,領鹽鐵轉運使,轉兵部,兼御史大夫。
長慶元年,復為京兆尹。時幽、鎮用兵,補置諸將,使驛系道。公綽奏曰:"比館遞匱乏,驛置多闕。敕使衣緋紫者,所乘至三四十騎;黃綠者,不下十數。吏不得視券,隨口輒供。驛馬盡,乃掠奪民馬。怨嗟驚擾,行李殆絕。請著定限,以息其弊。"有詔中書條檢定數,由是吏得紓罪;鹿俟矏杭仓。改吏部侍郎,遷御史大夫。韓弘病,自河中還,詔百官問疾,弘遣子辭不能見,公綽謂曰:"上使百司省候,是謂異禮,宜力疾以見公卿,安可臥令子姓傳言耶?"弘懼,挾扶以出。
改禮部尚書,以祖諱換左丞。俄檢校戶部尚書、山南東道節度使。行部至鄧,縣吏有納賄、舞文二人同系獄,縣令以公綽素持法,謂必殺貪者,公綽判曰:"贓吏犯法,法在;奸吏壞法,法亡。"誅舞文者。其廄馬害圉人,公綽殺之;蜓粤捡R可愛,曰:"安有良馬而害人乎?"
寶歷元年,就遷檢校左仆射。牛僧孺罷政事,為武昌節度使,公綽具軍容伏謁,左右諫止之,答曰:"奇章始去臺宰,方鎮重宰相,所以尊朝廷也。"有道士獻丹藥,問所從來,曰:"自薊門。"時朱克融方叛,遽曰:"惜哉,藥自賊境來,雖驗何益!"即棄藥而逐道士。入為刑部尚書,俄拜邠寧節度使。先是神策諸鎮列屯部中,不聽本道節制,故虜得窺間。公綽論所宜,因詔屯營緩急悉受節度。復為刑部尚書。京兆獄有姑鞭婦至死者,府欲殺之。公綽曰:"尊毆卑,非斗也;且子在,以妻而戮其母,不順。"遂減論。
太和四年,為河東節度。遭歲惡,撙節用度,輟宴飲,衣食與士卒鈞。北虜遣梅祿將軍李暢以馬萬匹來市,所過皆厚勞,飭兵以防襲奪。至太原,公綽獨使牙將單騎勞問,待以至意,辟牙門,令譯官引謁,宴不加常。暢德之,出涕,徐驅道中,不妄馳獵。陘北有沙陀部,勇武喜斗,為九姓、六州所畏。公綽召其酋朱邪執宜,治廢柵十一,募兵三千留屯塞上,其妻、母來太原者,令夫人飲食問遺之。沙陀感恩,故悉力保鄣。
以病乞代,授兵部尚書,不任朝請。忽顧左右召故吏韋長,眾謂屬諉以家事。及長至,乃曰:"為我白宰相,徐州專殺李聽親吏,非用高瑀不能安。"因瞑目不復語,后二日卒,年六十八。贈太子太保,謚曰元。
公綽居喪毀慕,三年不澡沐。事后母薛謹甚,雖姻屬不知非薛所生。外兄薛宮早卒,為育其女嫁之。嘗曰:"吾蒞官未嘗以私喜怒加于人,子孫其昌乎!"與錢徽、蔣乂、杜元穎、薛存誠善,取士如許康佐、鄭朗、盧簡辭、崔玙、夏侯孜、李拭、韋長,皆知名顯貴云。
子仲郢,字諭蒙。母韓,即皋女也,善訓子,故仲郢幼嗜學,嘗和熊膽丸,使夜咀咽以助勤。長工文,著《尚書二十四司箴》,為韓愈咨賞。元和末,及進士第,為校書郎。牛僧孺辟武昌幕府,有父風矩,僧孺嘆曰:"非積習名教,安及此邪?"入為監察御史,遷侍御史。有禁卒誣里人斫父墓柏,射殺之,吏以專殺論,而中尉護免其死,右補闕蔣系爭,不省。仲郢監罰,執曰:"賊不死,是亂典刑。"有詔御史蕭杰監之,杰復爭。遂獨詔京兆杖之,不監。朝廷嘉其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