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紀一百六十六 起玄黓執徐正月,盡昭陽大荒落三月,凡一年有奇
金以汪世顯為鞏昌便宜總帥。
初,世顯以戰功為征行從宜,分治陜西西路。時調度窘迫,世顯發家資,率豪右助邊,鄰郡效之,軍餉遂足。金主以完顏仲德為鞏昌總帥,世顯同知府事,二人盡忠固守以抗蒙古。及仲德勤王東下,乃以世顯代之。世顯勵志自奮,糧械精贍。
十一月,喬行簡累疏乞歸田,不允。
金完顏用安欲圖山東,累征兵于徐、宿,王德全、劉安國不應。會金主以密詔征兵東方,用安因聲言入援,駐師徐州城下以招德全,德全不出,殺封仙,遣杜政出城。會安國與宿帥重僧努引兵入援,至臨渙,用安遣人殺安國,因攻徐州。三月不能下,退歸漣水,以軍食不給,來乞糧,朝廷許之,用安即日改從宋衣冠,而陰通于金。糧乏,卒多流亡,乃以嚴刑禁亡者,血流滿道。
十二月,丙子朔,進封才人賈氏為貴妃。
辛巳,以皇太后疾,大赦。壬午,皇太后楊氏崩。辛卯,帝詣慈明殿行奠酹禮。遵遺詔,外朝以日易月,宮中行三年喪。
喬行簡上疏曰:“向者陛下內庭舉動,皆有稟承,小人縱有蠱惑干求之心,猶有忌憚而不敢發。今者安能保小人之不萌是心,陛下又安能保圣心之不無少肆?陛下為天下君,當懋建皇極,一循大公;不應私徇小人,為其所誤。凡為此者,皆戚畹肺腑之親,近習貴幸之臣,奔走使令之輩,外取貨財,內壞綱紀;上以罔人君之聰明,來天下之怨謗,下以撓官府之公道,亂民間之曲直。縱而不已,其勢必至于假采聽之言而動傷善類,設眾人之譽而進拔憸人,借納忠效勤之意而售其陰險巧佞之奸,日積月累,氣勢益張,人主之威權,將為所竅弄而不自知矣。陛下衰捴在身,愈當警戒,宮庭之間,既無所嚴憚,嬪御之人,又視昔加多。以春秋方富之年,居聲色易縱之地,萬一不能自制,必于盛德大有虧損。愿陛下常加警省。”
蒙古遣王檝來議夾攻金人,京湖安撫制置使史嵩之以聞,帝命嵩之報使。嵩之乃遣鄒伸之往報蒙古,許俟成功,以河南地來歸。
金主以糧盡援絕,勢益危急,遣近侍就白華問計。華附奏言:“車駕當出就外兵,留荊王監國,任其裁處。陛下既出,遣使告語北朝:‘我出,非他處收整兵馬,止以軍卒擅殺唐慶,和議從此斷絕;京師今付之荊王,乞我一二州以老耳。’如此,則太后、皇族可存。正如《春秋》紀季入齊為附庸之事,陛下亦得少安矣。”遂起華為右司郎中。召諸臣議親出,或言歸德四面皆水,可以自保,或言宜沿西山入鄧,或言設欲入鄧,蒙古蘇布特在汝州,不如取陳、蔡路轉往鄧下。金主未決,復以問華,華曰:“歸德城雖堅,久而食盡,坐以待斃,決不可往。既汝州有蘇布特,則鄧下亦不可往。以今日事勢,止有背城之戰,如博徒所謂孤注者,便當直赴汝州,與之一決。然汝州戰不如半涂戰,半涂戰不如出城戰,蓋我軍馬之食力猶在也。若出京益遠,軍食日減,馬食野草,事愈難矣。若我軍便得戰,存亡決此一舉,外則可以激三軍之氣,內則可以慰都人之心。或止為避遷計,人心顧戀家業,未必毅然從行。可詳審之。”
禮部尚書舒穆嚕世勣,率朝官劉肅、田芝等二十人,詣仁安殿言于金主曰:“臣等聞陛下欲親出,竊謂此行不便。”金主曰:“我不出,軍分為二:一軍守,一軍出戰;我出則合為一。”世勣曰:“陛下出則軍分為三:一守,一戰,一中軍護從,不若不出之為愈也。”金主曰:“卿等不知,我若得完顏仲德、武仙,付之兵事,何勞我出!今日將兵者,官努統馬兵三百止矣,劉益將步兵五千止矣,欲不自將,得乎?”又指御榻曰:“我此行豈復有還期?但恨我無罪亡國耳!我未嘗奢侈,未嘗信任小人。”世勣應聲曰:“陛下用小人則亦有之。”金主曰:“小人謂誰?”世勣歷數曰:“都察遜、完顏長樂等,皆小人也。陛下不知為小人,所以用之。”肅與世勣復多所言,良久,君臣涕泣而罷。
乙酉,金主集軍士于大慶殿,諭以京城食盡,今擬親出。諸將佐合辭言曰:“陛下不可親出,止可命將。”金主欲以富察官努為馬軍帥,高顯為步軍帥,劉益副之。三人欲奉命,權參知政事內族恩楚大罵曰:“汝輩把鋤不知高下,國家大事,敢易承耶!”眾默然,唯官努曰:“若將相可了,何至使我輩!”事亦中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