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紀一百二 起著壅涒灘六月,盡十二月,凡七月
初,王姪之潰也,其屬官王澤仁以眾二萬入長安,復為經略使郭琬所逐。祠部員外郎、四川撫諭使喻汝礪嘗言:“今朝廷已專命王庶經制中夏,竊聞五路全不稟庶節制,望擇久歷藩方,曉暢軍事,近上兩制,節制五路,招集潰兵,式遏寇盜,仍以臣所刷金帛八百馀萬緡為軍糧犒設之費,庶可以系二京、兩河、山東、陜西五路父老之心。若謂四川錢物不當應副陜西,臣謂使此錢自三峽、湖、湘平抵建康,固為甚善,萬一中途為奸人所窺,適足資寇。臣又聞王擇仁所統皆三晉勁勇之馀,今關捕榛莽,軍無見糧,故其人專以剽掠為事。若得上件財帛養之,則秦、晉之民,皆為吾用矣。”時庶已擢待制,而汝礪停官,然皆未受命也。
初,二帝既徙中京,上皇聞帝已即位,作書與左副元帥宗翰,與約和議,大略言:“唐太宗復突厥而沙陀救唐,冒頓單于縱高帝于白登而呼韓賴漢,近世耶律德光絕滅石氏,而中原灰燼數十年,終為它人所有,其度量豈不相遠哉!近聞嗣子之中有為人所推戴者,蓋祖宗德澤之在人,至深至厚,未易忘也。若左右欲法唐太宗、冒頓單于,受興滅繼絕之名,享歲歷玉帛之好,當遣一介之使,奉咫尺之書,諭嗣子以大計,使子子孫孫永奉職貢,為萬世之利也。”宗翰受其書而不答。
秋,七月,癸未朔,資政殿學士、東京留守、開封尹宗澤卒。
澤為黃潛善等所沮,憂憤成疾,疽作于背,至是疾甚。諸將楊進等排闥入問,澤矍然起曰:“吾固無恙,正以二帝蒙塵之久,憂憤成疾耳。爾等能為我殲滅強敵,以成主上恢復之志,雖死無恨!”眾皆流涕曰:“愿盡死。”諸將出,澤復曰:“吾度不起此疾,古語云:‘出師未捷身先死,長使英雄淚滿襟。’”遂卒,年七十。是日,風雨晦冥,異于常日。澤將歿,無一語及家,但連呼“過河”者三。遺表猶贊帝還京,先言“已涓日渡河而得疾”,其末曰:“屬臣之子,記臣之言,力請鑾輿,亟還京闕,大震雷霆之怒,出民水火之中。夙荷君恩,敢忘尸諫!”
澤自奉甚薄,方謫居時,饘粥不繼,吟嘯自如。晚年俸入稍厚,亦不異疇昔,嘗曰:“君父當側身嘗膽,臣子乃安居美食邪!”所得俸賜,遇寒士與親戚貧困者,輒分之,養孤遺幾百馀人。死之日,都人為之號慟,朝野無賢愚,皆相吊出涕。
初,澤既拘留金使,帝屢命釋之,澤不奉詔。至是資政殿大學士充祈請使宇文虛中至東京,而澤已病,虛中攝留守事,遂歸之。
時帝已除澤門下侍郎兼御營副使、東京留守,命未下而訃聞,詔贈觀文殿學士。后謚忠簡。
甲申,葉濃自福州引兵破寧德縣,復還建州,既而又破政和、松溪二縣。
戊子,詔:“自今士卒有犯,并依軍法,不得剜眼、刳心,過為慘酷。”令御營使司行下。
乙未,侍衛以軍都指揮使郭仲荀為京城副留守。
甲辰,以北京留守、河北東路制置使社充為樞密直學士,充開封尹、東京留守。且命充鎮撫軍民,盡瘁國事,以繼前官之美;遵稟朝廷,深戒妄作,以正前官之失。
自宗澤卒,數日間將士去者十五,都人憂之,相與請于朝,言澤子宣教郎穎嘗居戎幕,得士卒心,請以繼其父任。會充已除留守,詔以穎直秘閣,起復,充留守判官。充無意恢復,盡反澤所為,由是澤所結兩河豪杰皆不為用。
金人聞宗澤死,決計用兵,河北諸將欲罷陜西兵,并力南伐,河東諸將不可,曰:“陜西與西夏為鄰,事重體大,兵不可罷。”左副元帥宗翰曰:“初與夏人約夾攻宋而夏人弗應,而耶律達實在西北交通西夏。吾舍陜西而會師河北,彼必謂我有急難,將乘間竊發以牽制吾師,非計也。宋人積弱,河北不虞,宜先事陜西,略定五路,既戡西夏,然后取宋。”時宗翰之意,欲舍江、淮而專事于陜,諸將無能識其意者。議久不決,奏請于金主。金主曰:“康王當窮其所往而追之。俟平宋,當立藩輔如張邦昌者。陜右之地,亦未可置而不取也。”乙巳,命洛索平陜西,博勒和監軍。以尼楚赫守太原,耶律伊都留云中。命宗翰南伐,會東師于黎陽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