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紀(jì)一百二 起著壅涒灘六月,盡十二月,凡七月
甲子,金左副元帥宗翰破北京,河北東路提點刑獄郭永死之。
初,金人攻北京急,河北轉(zhuǎn)運副使兼權(quán)大名尹張益謙欲遁去,永曰:“北門所以遮梁、宋,敵得志則席卷而南,朝廷危矣。借力不敵,猶當(dāng)死守,徐挫其鋒以待援!币蜃月时鴷円钩顺,且縋死士持帛書詣行在告急。金俘東平、濟南人至城下,大呼曰:“二郡已降,降者富貴,不降者無噍類!”益謙與轉(zhuǎn)運判官裴億皆色動,永曰:“今日正吾儕盡節(jié)之時!”即行城撫將士,曰:“王師至矣!北娊愿衅J侨,大霧四塞,金以斷碑殘礎(chǔ)為炮,櫓樓皆壞,左右蒙盾而立,至有碎首者。良久,城破,永安坐城樓上,或掖之以歸,諸子環(huán)泣請去,永曰:“吾世受國恩,當(dāng)以死報。然巢傾卵覆,汝輩亦將何之!茲命也,奚懼!”益謙、億率眾迎降。
金人入城,宗翰曰:“沮降者誰?”永熟視久之,曰:“不降者我也,尚奚問!”宗翰夙聞永名,乃以富貴啖之,永瞋目罵曰:“恨不滅爾報國,何說降乎!”宗翰令譯者申諭永,永戟手罵不絕。宗翰惡其言,麾之使去,永復(fù)厲聲曰:“胡不速殺我!我死,當(dāng)率厲鬼以滅爾曹!”大名人在縶者皆出涕。宗翰令斷所舉手,并其家害之,年五十三,城中人相與負(fù)其尸瘞之。永長七尺,美須髯,望之如神人,輕財好義,而吏治精明。事聞,贈資政殿大學(xué)士,謚勇節(jié)。
金人破襲慶府,衍圣公孔端友已避兵南支。軍人將啟宣圣墓,左副元帥宗翰問其通事高慶裔曰:“孔子何人?”曰:“古之大圣人。”宗翰曰:“大圣人墓豈可犯?犯者殺之!”故闕里得全。端友,孔子四十八世孫也。
自金人入中原,凡官漢地者皆置通事,高下輕重,悉出其手,得以舞文納賄,人其苦之。燕京留守尼楚赫,以戰(zhàn)多貴,而不知民政。有僧訟富民逋錢數(shù)萬緡,通事受賄,詭言久旱不雨,僧欲焚身動天以蘇百姓,尼楚赫許之。僧號呼不能自明,竟以焚死。
乙丑,金人破虢州。
己巳,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黃潛善遷左仆射兼門下侍郎,知樞密院事汪伯彥守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,仍并兼御營使。二人入謝,帝曰:“潛善作左相,伯彥作右相,朕何患國事不濟!”皆稽首謝。
潛善入相逾年,專權(quán)自恣,卒不能有所經(jīng)畫。伯彥繼相,略與之同。由是金人遂大舉南下。
尚書左丞顏岐守門下侍郎,尚書右丞朱勝非守中書侍郎,兵部尚書盧益同知樞密院事。
戊寅,禮部侍郎張浚兼御營使司參贊軍事。
時金人來往山東無所阻,群盜李成輩因之為亂。金左副元帥宗翰,將自東平歷徐、泗以趨行在,而宰相黃潛善、汪伯彥皆無遠(yuǎn)略,且斥候不明,東京委之御史,南京委之留臺,泗州委之郡守,所報皆道聽涂說之辭,多以金繒使人伺金之動息。于是淮北累有警報,而潛善等謂成馀黨,無足畏者。金諜知行在不戒,亦偽稱為黨以款我?guī)煛?br>
帝以邊事未寧,詔百官言所見。吏部尚書呂頤浩上備御十策,曰收民心,定廟算,料彼此,選將帥,明斥候,訓(xùn)強弩,分甲器,備水戰(zhàn),控浮橋,審形勢,其說甚備。戶部尚書葉夢得亦請帝南巡,阻江為險,以備不虞。帝曰:“自揚州至瓜洲五十里,聞警而動未晚!眽舻迷唬骸昂拥纼H通一舟,恐非一日可濟也!眽舻糜终堃灾爻紴樾偸,一居泗上,總兩淮及東方之帥以待敵,一居金陵,總浙江之路,以備退保。帝一日召諸軍議事,中軍統(tǒng)制官張俊,奏敵勢方張,宜且南渡,復(fù)請移左藏庫于鎮(zhèn)江。吏部侍郎劉玨亦言:“備敵之計,兵食為先。今以降卒為見兵,以糴本為見糧,二者無一可恃。維揚城池未修,卒有不虞,何以待敵?”不報。殿中侍御史張守上防淮渡江利害六事,大率尤以遠(yuǎn)斥候探報為先。別疏論淮甸之路有四,宜取四路帥臣、守悴,銓擇能否,各賜緡錢,責(zé)之募戰(zhàn)士,儲芻粟,繕甲兵,明斥候,公賞罰,使之夙夜盡力捍蔽,疏至再上。又請詔大臣以選將治兵為急,凡細(xì)微不急之務(wù),付之都司六曹。潛善、伯彥滋不悅,乃請遣守?fù)嶂I京城,守即日就道。
至是聞北京破,議者以敵騎且來,而廟堂宴然不為備,張浚率同列謁執(zhí)政力言之。潛善、伯彥笑且不信,乃命浚參贊軍務(wù),與頤浩教習(xí)河朔長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