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十二 列傳第三十四
璠少慷慨,好功名,志欲立事邊城,不樂隨牒平進。會宜豐侯蕭循出為北徐州刺史,即請為其輕車府主簿,兼記室參軍,又領刑獄。循為梁州,除信武府記室參軍,領南鄭令。又板為中記室,補華陽太守。屬侯景度江,梁室大亂,循以璠有才略,甚親委之。時寇難繁興,未有所定。璠乃喟然賦詩以見志。其末章曰:"隨會平王室,夷吾匡霸功。虛薄無時用,徒然慕昔風。"循開府,置佐史,以璠為諮議參軍,仍領記室。梁元帝承制,授樹功將軍、鎮西府諮議參軍。賜書曰:"鄧禹文學,尚或執戈;葛洪書生,且云破賊。前修無遠,屬望良深。"梁元帝尋又以循紹鄱陽之封,且為雍州刺史,復以璠為循平北府司馬。
及武陵王紀稱制于蜀,以璠為中書侍郎,屢遣召璠,使者八返,乃至蜀。又以為黃門侍郎,令長史劉孝勝深布腹心。使工畫《陳平度河歸漢圖》以遺之。璠苦求還。中記室韋登私曰:"殿下忍而蓄憾,足下不留,將致大禍。脫使盜遮于葭萌,則卿殆矣。孰若共構大廈,使身名俱美哉。"璠正色曰:"卿欲緩頰于我耶?我與府侯,分義已定。豈以寵辱夷險,易其心乎?丈夫立志,當死生以之耳。殿下方布大義于天下,終不逞志于一人。"紀知必不為已用,乃厚其贈而遣之。臨別,紀又解其佩刀贈璠曰:"想見物思人。"璠對曰:"敢不奉揚威靈,克剪奸宄。"紀于是遣使就拜循為益州刺史,封隨郡王,以璠為循府長史,加蜀郡太守。
還至白馬西,屬達奚武軍已至南鄭,璠不得入城,遂降于武。太祖素聞其名,先誡武曰:"勿使劉璠死也。"故武先令璠赴闕。璠至,太祖見之如舊。謂仆射申徽曰:"劉璠佳士,古人何以過之。"徽曰:"昔晉主滅吳,利在二陸。明公今平梁漢,得一劉璠也。"時南鄭尚拒守未下,達奚武請屠之,太祖將許焉。唯令全璠一家而已。璠乃請之于朝,太祖怒而不許。璠泣而固請,移時不退。柳仲禮侍側曰:"此烈士也。"太祖曰:"事人當如此。"遂許之。城竟獲全,璠之力也。
太祖既納蕭循之降,又許其反國。循至長安累月,未之遣也。璠因侍宴,太祖曰:"我于古誰比?"對曰:"常以公命世英主,湯、武莫逮;今日所見,曾齊桓、晉文之不若。"太祖曰:"我不得比湯、武,望與伊、周為匹,何桓、文之不若乎?"對曰:"齊桓存三亡國,晉文不失信于伐原。"語未終,太祖撫掌曰:"我解爾意,欲激我耳。"于是即命遣循。循請與璠俱還,太祖不許。以璠為中外府記室,尋遷黃門侍郎、儀同三司。
嘗臥疾居家,對雪興感,乃作《雪賦》以遂志云。其詞曰:
天地否閉,凝而成雪。應乎玄冬之辰,在于沍寒之節。蒼云暮同,嚴風曉別。散亂徘徊,雰霏皎潔。違朝陽之暄煦,就陵陰之慘烈。
若乃雪山峙于流沙之右,雪宮建于碣石之東。混二儀而并色,覆萬有而皆空。埋沒河山之上,籠罩寰宇之中。日馭潛于蒙汜,地險失于華、嵩。既奪朱而成素,實矯異而為同。
始飄搖而稍落,遂紛糅而無窮。縈回兮瑣散,皓皓兮溟蒙。綏綏兮颯颯,漉漉兮沨沨。因高兮累仞,藉少兮成豐。曉分光而映凈,夜合影而通朧。似北荒之明月,若西昆之閬風。
爾乃憑集異區,遭隨所適。遇物淪形,觸途湮跡。何凈穢之可分,豈高卑之能擇。體不常消,質無定白。深谷夏凝,小山春積。偶仙宮而為絳,值河濱而成赤。廣則彌綸而交四海,小則淅瀝而緣間隙。淺則不過二寸,大則平地一尺。乃為五谷之精,實長眾川之魄。大壑所以朝宗,洪波資其消釋。家有趙王之璧,人聚漢帝之金。既藏牛而沒馬,又冰木而凋林。已墮白登之指,實愴黃竹之心。楚客埋魂于樹里,漢使遷饑于海陰。斃云中之狡獸,落海上之驚禽。庚辰有七尺之厚,甲子有一丈之深。無復垂霙與云合,唯有變白作泥沉。
本為白雪唱,翻作《白頭呤》。吟曰:昔從天山來,忽與狂風閱。溯河陰而散漫,望衡陽而委絕。朝朝自消盡,夜夜空凝結。徒云雪之可賦,竟何賦之能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