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紀十一 起重光大淵獻,盡玄黓困敦,凡二年
十一月,乙未,上幸同泰寺,講《般若經》,七日而罷。
庚辰,魏高歡引兵攻鄴,相州刺史劉誕嬰城固守。
是歲,魏南兗州城民王乞得劫刺史劉世明,舉州來降。世明,芳之族子也。上以侍中元樹為鎮北將軍、都督北討諸軍事,鎮譙城。以世明為征西大將軍、郢州刺史,加儀同三司。世明不受,固請北歸,上許之。世明至洛陽,奉送所持節,歸鄉里,不仕而卒。
中大通四年壬子,公元五三二年
春,正月,丙寅,以南平王偉為大司馬,元法僧為太尉,袁昂為司空。
立西豐侯正德為臨賀王。正德自結于朱異,上既封昭明諸子,異言正德失職,故王之。
以太子右衛率薛法護為司州牧,衛送魏王悅入洛。
庚午,立太子綱之長子大器為宣城王。
魏高歡攻鄴,為地道,施柱而焚之,城陷入地。壬午,拔鄴,擒劉誕,以楊愔為行臺右丞。時軍國多事,文檄教令,皆出于愔及開府咨議參軍崔凌。凌,逞之五世孫也。
二月,以太尉元法僧為東魏王,欲遣還北,兗州刺史羊侃為軍司馬,與法僧偕行。
揚州刺史邵陵王綸遣人就市,賒買錦彩絲布數百匹,市人皆閉邸店不出;少府丞何智通依事啟聞。綸被責還第,乃遣防閣戴子高等以槊刺智通于都巷,刃出于背。智通識子高,取其血以指畫車壁為"邵陵"字,乃絕,由是事覺。庚戌,綸坐免為庶人,鎖之于第,經三旬,乃脫鎖,頃之,復封爵。
辛亥,魏安定王追謚敬宗曰武懷皇帝,甲子,以高歡為丞相、柱國大將軍、太師;三月,丙寅,以高澄為驃騎大將軍。丁丑,安定王帥百官入居于鄴。
爾朱兆與爾朱世隆等互相猜阻,世隆卑辭厚禮諭兆,欲使之赴洛,唯其所欲,又請節閔帝納兆女為后;兆乃悅,并與天光、度律更立誓約,復相親睦。
斛斯椿陰謂賀拔勝曰:"天下皆怨毒爾朱,而吾等為之用,亡無日矣,不如圖之。"勝曰:"天光與兆各據一方,欲盡去之甚難,去之不盡,必為后患,奈何?"椿曰:"此易致耳。"乃說世隆追天光等赴洛,共討高歡。世隆屢征天光,天光不至,使椿自往邀之,曰:"高歡作亂,非王不能定,豈可坐視宗族夷滅邪!"天光不得已,將東出,問策于雍州刺史賀拔岳,岳曰:"王家跨據三方,士馬殷盛,高歡烏合之眾,豈能為敵!但能同心戮力,往無不捷。若骨肉相疑,則圖存之不暇,安能制人!如下官所見,莫若且鎮關中以固根本,分遣銳師與眾軍合勢,進可以克敵,退可以自全。"天光不從。閏月,壬寅,天光自長安,兆自晉陽,度律自洛陽,仲遠自東郡,皆會于鄴,眾號二十萬,夾洹水而軍,節閔帝以長孫稚為大行臺,總督之。
高歡令吏部尚書封隆之守鄴,癸丑,出頓紫陌,大都督高敖曹將鄉里部曲王桃湯等三千人以從。歡曰:"高都督所將皆漢兵,恐不足集事,欲割鮮卑兵千馀人相雜用之,何如?"敖曹曰:"敖曹所將,練習已久,前后格斗,不減鮮卑。今若雜之,情不相洽,勝則爭功,退則推罪,不煩更配也。"
庚申,爾朱兆帥輕騎三千夜襲鄴城,叩西門,不克而退。壬戌,歡將戰馬不滿二千,步兵不滿三萬,眾寡不敵,乃于韓陵為圓陣,連系牛驢以塞歸道,于是將士皆有死志。兆望見歡,遙責歡以叛己,歡曰:"本所以戮力者,共輔帝室。今天子何在?"兆曰:"永安枉害天柱,我報仇耳。"歡曰:"我昔親聞天柱計,汝在戶前立,豈得言不反邪!且以君殺臣,何報之有!今日義絕矣!"遂戰。歡將中軍,高敖曹將左軍,歡從父弟岳將右軍。歡戰不利,兆等乘之,岳以五百騎沖其前,別將斛律敦收散卒躡其后,敖曹以千騎自栗園出橫擊之,兆等大敗,賀拔勝與徐州刺史杜德于陣降歡。兆對慕容紹宗撫膺曰:"不用公言,以至于此!"欲輕騎西走,紹宗反旗鳴角,收散卒成軍而去。兆還晉陽,仲遠奔東郡。爾朱彥伯聞度律等敗,欲自將兵守河橋,世隆不從。
度律、天光將之洛陽,大都督斛斯椿謂都督賈顯度、賈顯智曰:"今不先執爾朱氏,吾屬死無類矣。"乃夜于桑下盟,約倍道先還。世隆使其外兵參軍陽叔淵單騎馳赴北中,簡閱敗眾,以次內之。椿至,不得入城,乃詭說叔淵曰:"天光部下皆是西人,聞欲大掠洛邑,遷都長安,宜先內我以為之備。"叔淵信之。夏,四月,甲子朔,椿等入據河橋,盡殺爾朱氏之黨。度律、天光欲攻之,會大雨晝夜不止,士馬疲頓,弓矢不可施,遂西走,至灅陂津,為人所擒,送于椿所。椿使行臺長孫稚詣洛陽奏狀,別使賈顯智、張歡帥騎掩襲世隆,執之。彥伯時在禁直,長孫稚于神虎門啟陳:"高歡義功既振,請誅爾朱氏。"節閔帝使舍人郭崇報彥伯,彥伯狼狽走出,為人所執,與世隆俱斬于閶闔門外,送其首并度律、天光于高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