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周紀一 起重光大淵獻,盡玄黓困敦八月,凡一年有奇
春,正月,庚申,夜,孫朗、曹進帥其徒作亂,束藁潛燒府門,火不然。邊鎬覺之,出兵格斗,且命鳴鼓角,朗、進等以為將曉,斬關奔朗州。王逵問朗曰:"吾昔從武穆王,與淮南戰屢捷,淮南兵易與耳。今欲以朗州之眾復取湖南,可乎?"朗曰:"朗在金陵數年,備見其政事,朝無賢臣,軍無良將,忠佞無別,賞罰不當,如此,得國存幸矣,何暇兼人!朗請為公前驅,取湖南如拾芥耳!"逵悅,厚遇之。
壬戌,發開封府民夫五萬修大梁城,旬日而罷。
慕容彥超發鄉兵入城,引泗水注壕中,為戰守之備。又多以旗幟授諸鎮將,令募群盜,剽掠鄰境,所在奏其反狀。甲子,敕沂、密二州不復隸泰寧軍。以侍衛步軍都指揮使、昭武節度使曹英為都部署,討彥超,齊州防御使史延超為副部署,皇城使河內向訓為都監,陳州防御使樂元福為行營馬步都虞候。帝以元福宿將,命英、訓無得以軍禮見之,二人皆父事之。
唐主發兵五千,軍于下邳,以援彥超。聞周兵將至,退屯沐陽。徐州巡檢使張令彬擊之,大破唐兵,殺、溺死者千馀人,獲其將燕敬權。
初,彥超以周室新造,謂其易搖,故北召北漢及契丹,南誘唐人,使侵邊鄙,冀朝廷奔命不暇,然后乘間而動。及北漢、契丹自晉州北走,唐兵敗于沐陽,彥超之勢遂沮。
永興節度使李洪信,自以漢室近親,心不自安。城中兵不滿千人,王峻在陜,以救晉州為名,發其數百。及北漢兵遁去,遣禁兵千馀人戍長安。洪信懼,遂入朝。
壬申,王峻自晉州還,入見。
曹英等至兗州,設長圍。慕容彥超屢出戰,藥元福皆擊敗之,彥超不敢出。十馀日,長圍合,遂進攻之。
初,彥超將反,判官崔周度諫曰:"魯,詩書之國,自伯禽以來不能霸諸侯,然以禮義守之,可以長世。公于國家非有私憾,胡為自疑!況主上開諭勤至,茍撤備歸誠,則坐享泰山之安矣。獨不見杜中令、安襄陽、李河中竟何所成乎!"彥超怒。及官軍圍城,彥超括士民之財以贍軍,坐匿財死者甚眾。前陜州司馬閻弘魯,寶之子也,畏彥超之暴,傾家為獻。彥超猶以為有所匿,命周度索其家,周度謂弘魯曰:"君之死生,系財之豐約,宜無所愛。"弘魯泣拜其妻妾曰:"悉出所有以救吾死。"皆曰:"竭矣!"周度以白彥超,彥超不信,收弘魯夫妻系獄。有乳母于泥中掊得金纏臂,獻之,冀以贖其主。彥超曰:"果然,所匿必猶多。"榜掠弘魯夫妻,肉潰而死。以周度為阿庇,斬于市。
北漢遣兵寇府州,防御使折德扆敗之,殺二千馀人。二月,庚子,德扆奏攻拔北漢岢嵐軍,以兵戍之。
甲辰,帝釋燕敬權等使歸唐,謂唐主曰:"叛臣,天下所共疾也,不意唐主助之,得無非計乎!"唐主大慚,先所得中國人,皆禮而歸之。唐之言事者猶獻取中原之策,中書舍人韓熙載曰:"郭氏有國雖淺,為治已固,我兵輕動,必有害無益。"
唐自烈祖以來,常遣使泛海與契丹相結,欲與之共制中國,更相饋遺,約為兄弟。然契丹利其貨,徒以虛語往來,實不為唐用也。
唐主好文學,故熙載與馮延己、延魯、江文蔚、潘佐、徐鉉之徒皆至美官。佑,幽州人也。當時唐之文雅于諸國為盛,然未嘗設科舉,多因上書言事拜官,至是,始命韓林學士江文蔚知貢舉,進士廬陵王克貞等三人及第。唐主問文蔚:"聊取士何如前朝?"對曰:"前朝公舉、私謁相半,臣專任至公耳。"唐主悅。中書舍人張緯,前朝登第,聞而銜之。時執政皆不由科第,相與沮毀,竟罷貢舉。
三月,戊辰,以內客省使、恩州團練使晉陽鄭仁誨為樞密副使。
甲戌,改威勝軍曰武勝軍。
唐主以太弟太保、昭義節度使馮延己為左仆射,前鎮海節度使徐景運為中書侍郎,及右仆射孫晟皆同平章事。既宣制,戶部尚書常夢錫眾中大言曰:"白麻甚佳,但不及江文蔚疏耳!"晟素輕延己,謂人曰:"金杯玉碗,乃貯狗矢乎!"延己言于唐主曰:"陛下躬親庶務,故宰相不得盡其才,此治道所以未成也。"唐主乃悉以政事委之,奏可而已。既而延己不能勤事,文書皆仰成胥史,軍旅則委之邊將。頃之,事益不治,唐主乃復自覽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