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紀七 趙柔兆敦牂,盡強圉協洽,凡二年
魏人作十三城,欲以控制梁軍。慶之銜枚夜出,陷其四城,渦陽城主王緯乞降。韋放簡遣降者三十馀人分報魏諸營,陳慶之陳其俘馘,鼓噪隨之,魏九城皆潰,追擊之,俘斬略盡,尸咽渦水,所降城中男女三萬馀口。
蕭寶寅之敗于涇州也,或勸之歸罪洛陽,或曰不若留關中立功自效。行臺都令史河間馮景曰:"擁兵不還,此罪將大。"寶寅不從,自念出師累年,糜費不貲,一旦覆敗,內不自安;魏朝亦疑之。
中尉酈道元,素名嚴猛。司州牧汝南王悅嬖人丘念,弄權縱恣,道元收念付獄。悅請之于胡太后,太后敕赦之,道元殺之,并以劾悅。
時寶寅反狀已露,悅乃奏以道元為關右大使。寶寅聞之,謂為取己,甚懼,長安輕薄子弟復勸使舉兵。寶寅以問河東柳楷,楷曰:"大王,齊明帝子,天下所屬,今日之舉,實允人望。且謠言'鸞生十子九子〈卵叚〉,一子不〈卵叚〉關中亂。'亂者治也,大王當治關中,何所疑!"道元至陰盤驛,寶寅遣其將郭子恢攻殺之,收殯其尸,表言白賊所害。又上表自理,稱為楊椿父子所譖。
寶寅行臺郎中武功蘇湛,臥病在家,寶寅令湛從母弟開府屬天水姜儉說湛曰:"元略受蕭衍旨,欲見剿除。道元之來,事不可測。吾不能坐受死亡,今須為身計,不復作魏臣矣。死生榮辱,與卿共之。"湛聞之,舉聲大哭。儉遽止之,曰:"何得便爾!"湛曰:"我百口今屠滅,云何不哭!"哭數十聲,徐謂儉曰:"為我白齊王,王本以窮鳥投入,賴朝廷假王羽翼,榮寵至此。屬國步多虞,不能竭忠報德,乃欲乘人間隙,信惑行路無識之語,欲以羸敗之兵守關問鼎。今魏德雖衰,天命未改,且王之恩義未洽于民,但見其敗,未見有成,蘇湛不能以百口為王族滅。"寶寅復使謂曰:"我救死不得不爾,所以不先相白者,恐沮吾計耳。"湛曰:"凡謀大事,當得天下奇才與之從事,今但與長安博徒謀之,此有成理不?湛恐荊棘必生于齋閣,愿賜骸骨歸鄉里,庶得病死,下見先人。"寶寅素重湛,且知其不為己用,聽還武功。
甲寅,寶寅自稱齊帝,改元隆緒,赦其所部,署百官。都督長史毛遐,鴻賓之兄也,與鴻賓帥氐、羌起兵于馬祗柵以拒寶寅;寶寅遣大將軍盧祖遷擊之,為遐所殺。寶寅方祀南郊,行即位禮未畢,聞敗,色變,不暇整部伍,狼狽而歸。以姜儉為尚書左丞,委以心腹。文安周惠達為寶寅使,在洛陽,有司欲收之,惠達逃歸長安。寶寅以惠達為光祿勛。
丹陽王蕭贊聞寶寅反,懼而出走,趣白鹿山,至河橋,為人所獲,魏主知其不預謀,釋而尉之。行臺郎封偉伯等與關中豪杰謀舉兵誅寶寅,事泄而死。
魏以尚書仆射長孫稚為行臺以討寶寅。
正平民薛鳳賢反,宗人薛修義亦聚眾河東,分據鹽池,攻圍蒲坂,東西連結以應寶寅。詔都督宗正珍孫討之。
十一月,丁卯,以護軍蕭淵藻為北討都督,鎮渦陽。戊辰,以渦陽置西徐州。
葛榮圍魏信都,自春及冬,冀州刺史元孚帥勵將士,晝夜拒守,糧儲既竭,外無救援,己丑,城陷;榮執孚,逐出居民,凍死者什六七。孚兄祐為防城都督,榮大集將士,議其生死。孚兄弟各自引咎,爭相為死,都督潘紹等數百人,皆叩頭請就法以活使君。榮曰:"此皆魏之忠臣義士。"于是同禁者五百人皆得免。
魏以源子邕為冀州刺史,將兵討榮;裴衍表請同行,詔許之。子邕上言:"衍行,臣請留;臣行,請留衍;若逼使同行,敗在旦夕。"不許,十二月,戊申,行至陽平東北漳水曲,榮帥眾十萬擊之,子邕、衍俱敗死。
相州吏民聞冀州已陷,子邕等敗,人不自保。相州刺史恒農李神志氣自若,撫勉將士,大小致力,葛榮盡銳攻之,卒不能克。
秦州民駱超殺杜粲,請降于魏。
《資治通鑒》 宋·司馬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