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紀七十九 起玄黓閹茂,盡昭陽大淵獻正月,凡一年有奇
上以左金吾將軍李儼為江、淮宣諭使,書御衣賜楊行密,拜行密東面行營都統、中書令、吳王,以討朱全忠。以朱瑾為平盧節度使,馮弘鐸為武寧節度使,朱延壽為奉國節度使。加武安節度使馬殷同平章事。淮南、宣歙、湖南等道立功將士,聽用都統牒承制遷補,然后表聞。儼,張浚之子也,賜姓李。
夏,四月,丁酉,崔胤自華州詣河中,泣訴于朱全忠,恐李茂貞劫天子幸蜀,宜以時迎奉,勢不可緩。全忠與之宴,胤親執板,為全忠歌以侑酒。
辛丑,回鶻遣使入貢,請發兵赴難,上命翰林學士承旨韓偓答書許之。乙巳,偓上言:"戎狄獸心,不可倚信。彼見國家人物華靡,而城邑荒殘,甲兵雕弊,必有輕中國之心,啟其貪婪。且自會昌以來,回鶻為中國所破,恐其乘危復怨。所賜可汗書,宜諭以小小寇竊,不須赴難,虛愧其意,實沮其謀。"從之。
兵部侍郎參知機務盧光啟罷為太子太保。
楊行密遣顧全武歸杭州以易秦裴,錢镠大喜,遣裴還。
汴將康懷貞擊鳳翔將李繼昭于莫谷,大破之。繼昭,蔡州人也,本姓苻,名道昭。
五月,庚戌,溫州刺史朱褒卒,兄敖自稱刺史。
鳳翔人聞朱全忠且來,皆懼,癸丑,城外居民皆遷入城。己未,全忠將精兵五萬發河中,至東渭橋,遇霖雨,留旬日。
庚午,工部侍郎、同平章事韋貽范遭母喪,宦官薦翰林學士姚洎為相。洎謀于韓偓,偓曰:"若圖永久之利,則莫若未就為善;倘出上意,固無不可。且汴軍旦夕合圍,孤城難保,家族在東,可不慮乎!"洎乃移疾,上亦自不許。
鎮海、鎮東節度使彭城王錢镠進爵越王。
六月,丙子,以中書舍入蘇檢為工部侍郎、同平章事。時韋貽范在草土,薦檢及姚洎于李茂貞。上既不用洎,茂貞及宦官恐上自用人,協力薦檢,遂用之。
丁丑,朱全忠軍于虢縣。
武寧節度使馮弘鐸介居宣、楊之間,常不自安,然自恃樓船之強,不事兩道。寧國節度使田頵欲圖之,募弘鐸工人造戰艦,工人曰:"馮公遠求堅木,故其船堪久用,今此無之。"頵曰:"第為之,吾止須一用耳。"弘鐸將馮暉、顏建說弘鐸先擊頵,弘鐸從之,帥眾南上,聲言攻洪州,實襲宣州也。楊行密使人止之,不從。辛巳,頵帥舟師逆擊于葛山,大破之。
甲申,李茂貞大出兵,自將之,與朱全忠戰于虢縣之北,大敗而還,死者萬馀人。丙戌,全忠遣其將孔勍出散關攻鳳州,拔之。丁亥,全忠進軍鳳翔城下。全忠朝服向城而泣,曰:"臣但欲迎車駕還宮耳,不與岐王角勝也。"遂為五寨環之。
馮弘鐸收馀眾沿江將入海,楊行密恐其為后患,遣使犒軍,且說之曰:"公徒眾猶盛,胡為自棄滄海之外!吾府雖小,足以容公之眾,使將吏各得其所,如何?"弘鐸左右皆慟哭聽命。弘鐸至東塘,行密自乘輕舟迎之,從者十馀人,常服,不持兵,升弘鐸舟,慰諭之,舉軍感悅。署弘鐸淮南節度副使,館給甚厚。初,弘鐸遣牙將丹徒尚公乃詣行密求潤州,行密不許。公乃大言曰:"公不見聽,但恐不敵樓船耳。"至是,行密謂公乃曰:"頗記求潤州時否?"公乃謝曰:"將吏各為其主,但恨無成耳。"行密笑曰:"爾事楊叟如馮公,無憂矣!"行密以李神福為升州刺史。
楊行密發兵討朱全忠,以副使李承嗣權知淮南軍府事。軍吏欲以巨艦運糧,都知兵馬使徐溫曰:"運路久不行,葭葦堙塞,請用小艇,庶幾易通。"軍至宿州,會久雨,重載不能進,士有饑色,而小艇先至,行密由是奇溫,始與議軍事。行密攻宿州,久不克,竟以糧運不繼引還。
秋,七月,孔勍取成、隴二州,士卒無斗者。至秦州,州人城守,乃自故關歸。
韋貽范之為相也,多受人賂,許以官。既而以母喪罷去,日為債家所噪。親吏劉延美,所負尤多,故汲汲于起復,日遣人詣兩中尉、樞密及李茂貞求之。甲戌,命韓偓草貽范起復制,偓曰:"吾腕可斷,此制不可草!"即上疏論貽范遭憂未數月,遽令起復,實駭物聽,傷國體。學士院二中使怒曰:"學士勿以死為戲!"偓以疏授之,解衣而寢,二使不得已奏之。上即命罷草,仍賜敕褒賞之。八月,乙亥朔,班定,無白麻可宣。宦官喧言韓侍郎不肯草麻,聞者大駭。茂貞入見上曰:"陛下命相而學士不肯草麻,與反何異!"上曰:"卿輩薦貽范,朕不之違,學士不草麻,朕亦不之違。況彼所陳,事理明白,若之何不從!"茂貞不悅而出,至中書,見蘇檢曰:"奸邪朋黨,宛然如舊。"扼腕者久之。貽范猶經營不已,茂貞語人曰:"我實不知書生禮數,為貽范所誤,會當于邠州安置。"貽范乃止。劉延美赴井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