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紀七十三 起強圉協洽四月,盡著雍涒灘,凡一年有奇
秦彥以張雄兵強,冀得其用,以仆射告身授雄,以尚書告身三通授裨將馮弘鐸等。廣陵人競以金玉珠繒詣雄軍貿食,通犀帶一,得米五升,錦衾一,得糠五升。雄軍既富,不復肯戰。未幾,復助楊行密。丁卯,彥悉出城中兵萬二千人,遣畢師鐸、鄭漢章將之,陳于城西,延袤數里,軍勢甚盛。行密安臥帳中,曰:"賊近告我。"牙將李宗禮曰:"眾寡不敵,宜堅壁自守,徐圖還師。"李濤怒曰:"吾以順討逆,何論眾寡!大軍至此,去將安歸!濤愿將所部為前鋒,保為公破之!"濤,趙州人也。行密乃積金帛麰米于一寨,使羸弱守之,多伏精兵于其旁,自將十馀人沖其陳,兵始交,行密陽不勝而走,廣陵兵追之,入空寨,爭取金帛麰米,伏兵四起,廣陵眾亂。行密縱兵擊之,俘斬殆盡,積尸十里,溝瀆皆滿,師鐸、漢章單騎僅免。自是秦彥不復言出師矣。
九月,以戶部侍郎、判度支張浚為兵部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高駢在道院,秦彥供給甚薄,左右無食,至然木像、煮革帶食之,有相啖者。彥與畢師鐸出師屢敗,疑駢為厭勝,外圍益急,恐駢黨有內應者。有妖尼王奉仙言于彥曰:"揚州分野極災,必有一大人死,自此喜矣。"甲戌,命其將劉匡時殺駢,并其子弟甥侄無少長皆死,同坎瘞之。乙亥,楊行密聞之,帥士卒縞素向城大哭三日。
朱珍攻濮州,朱瑄遣其弟罕將步騎萬人救之。辛卯,朱全忠逆擊罕于范,擒斬之。
冬,十月,秦彥遣鄭漢章將步騎五千出擊張神劍、高霸寨,破之,神劍奔高郵,霸奔海陵。
丁未,朱珍拔濮州,刺史朱裕奔鄆,珍進兵攻鄆。瑄使裕詐遺珍書,約為內應,珍夜引兵赴之,瑄開門納汴軍,閉而殺之,死者數千人,汴軍乃退。瑄乘勝復取曹州,以其屬郭詞為刺史。
甲寅,立皇子升為益王。
杜棱等拔常州,丁從實奔海陵。錢镠奉周寶歸杭州,屬高鞬,具部將禮,郊迎之。楊行密圍廣陵且半年,秦彥、畢師鐸大小數十戰,多不利。城中無食,米斗直錢五十緡,草根木實皆盡,以堇泥為餅食之,餓死者太半。宣軍掠人詣肆賣之,驅縛屠割如羊豕,訖無一聲,積骸流血,滿于坊市。彥、師鐸無如之何,嚬蹙而已。外圍益急,彥、師鐸憂懣,殆無生意,相對抱膝,終日悄然。行密亦以城久不下,欲引還。己巳夜,大風雨,呂用之部將張審威帥麾下士三百,晨,伏于西壕,俟守者易代,潛登城,啟關納其眾,守者皆不斗而潰。先是,彥、師鐸信重尼奉仙,雖戰陳日時,賞罰輕重,皆取決焉。至是復咨于奉仙曰:"何以取濟?"奉仙曰:"走為上策。"乃自開化門出奔東塘。行密帥諸軍合萬五千人入城,以梁纘不盡節于高氏,為秦、畢用,斬于戟門之外。韓問聞之,赴井死。以高駢從孫愈攝副使,使改殯駢及其族。城中遺民才數百家,饑羸非復人狀,行密輦西寨米以賑之。行密自稱淮南留后。
秦宗權遣其弟宗衡將兵萬人渡淮,與楊行密爭揚州,以孫儒為副,張佶、劉建鋒、馬殷及宗權族弟彥暉皆從。十一月,辛未,抵廣陵城西,據行密故寨,行密輜重之未入城者,為蔡人所得。秦彥、畢師鐸至東塘,張雄不納,將渡江趣宣州。宗衡召之,乃引兵還,與宗衡合。未幾,宗權召宗衡還蔡,拒朱全忠。孫儒知宗權勢不能久,稱疾不行。宗衡屢促之,儒怒,甲戌,與宗衡飲酒,座中手刃之,傳首于全忠。宗衡將安仁義降于行密。仁義,本沙陀將也,行密悉以騎兵委之,列于田頵之上。儒分兵掠鄰州,未幾,眾至數萬,以城下乏食,與彥、師鐸襲高郵。
初,宣武都指揮使朱珍與排陳斬斫使李唐賓,勇略、功名略相當,全忠每戰,使二人偕,往無不捷,然二人素不相下。珍使人迎其妻于大梁,不白全忠,全忠怒,追還其妻,殺守門者,使親吏蔣玄暉召珍,以漢賓代總其眾。館鐸巡官馮翊敬翔諫曰:"朱珍未易輕取,恐其猜懼生變。"全忠悔,使人追止之。珍果自疑,丙子夜,珍置酒召諸將。唐賓疑其有異圖,斬關奔大梁,珍亦棄軍單騎繼至。全忠兩惜其才,皆不罪,遣還濮州,因引兵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