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紀八十 起昭陽大淵獻二月,盡閼逢困敦閏月,凡一年有奇
杜洪求救于朱全忠,全忠遣其將韓勍將萬人屯灄口,遣使語荊南節度使成汭、武安節度使馬殷、武貞節度使雷彥威,令出兵救洪。汭畏全忠之強,且欲侵江、淮之地以自廣,發舟師十萬,沿江東下。汭作巨艦,三年而成,制度如府署,謂之"和州載",其余謂之"齊山"、"截海"、"劈浪"之類甚眾。掌書記李珽諫曰:"今每艦載甲士千人,稻米倍之,緩急不可動也。吳兵剽輕,難與角逐;武陵、長沙,皆吾仇也;豈得不為反顧之慮乎!不若遣驍將屯巴陵,大軍與之對岸,堅壁勿戰,不過一月,吳兵食盡自遁,鄂圍解矣。"汭不聽。珽,憕之五世孫也。
王建出兵攻秦、隴,乘李茂貞之弱也,遣判官韋莊入貢,亦修好于朱全忠。全忠遣押牙王殷報聘,建與之宴。殷言:"蜀甲兵誠多,但乏馬耳。"建作色曰:"當道江山險阻,騎兵無所施。然馬亦不乏,押牙少留,當共閱之。"乃集諸州馬,大閱于星宿山,官馬八千,私馬四千,部隊甚整。殷嘆服。建本騎將,故得蜀之后,于文、黎、維、茂州市胡馬,十年之間,遂及茲數。
五月,丁未,李克用云州都將王敬暉殺刺史劉再立,叛降劉仁恭。克用遣李嗣昭、李存審將兵討之。仁恭遣將以兵五萬救敬暉,嗣昭退保樂安,敬暉舉眾棄城而去。先是,振武將契苾讓逐戍將石善友,據城叛。嗣昭等進攻之,讓自燔死。復取振武城,殺吐谷渾叛者二千馀人。克用怒嗣昭、存審失王敬暉,皆杖之,削其官。
成汭行未至鄂州,馬殷遣大將許德勛將舟師萬馀人,雷彥威遣其將歐陽思將舟師三千馀人會于荊江口,乘虛襲江陵,庚戌,陷之,盡掠其人及貨財而去。將士亡其家,皆無斗志。李神福聞其將至,自乘輕舟前覘之,謂諸將曰:"彼戰艦雖多而不相屬,易制也,當急擊之!"壬子,神福遣其將秦裴、楊戎將眾數千逆擊汭于君山,大破之,因風縱火,焚其艦,士卒皆潰,汭赴水死,獲其戰艦二百艘。韓勍聞之,亦引兵去。
許德勛還過岳州,刺史鄧進忠開門具牛酒犒軍,德勛諭以禍福,進忠遂舉族遷于長沙。馬殷以德勛為岳州刺史,以進忠為衡州刺史。雷彥威狡獪殘忍,有父風,常泛舟焚掠鄰境,荊、鄂之間,殆至無人。
李茂貞畏朱全忠,自以官為尚書令,在全忠上,累表乞解去。詔復以茂貞為中書令。
崔胤奏:"左右龍武、羽林、神策等軍名存實亡,侍衛單寡;請每軍募步兵四將,每將二百五十人,騎兵一將百人,合六千六百人,選其壯健者,分番侍衛,"從之。令六軍諸衛副使、京兆尹鄭元規立格召募于市。
朱全忠表潁州刺史朱友恭為武寧李度使。
朱友寧攻博昌,月馀不拔。朱全忠怒,遣客將李捍往督之。捍至,友寧驅民丁十馀萬,負木石,牽牛驢,詣城南筑土山,既成,并人畜木石排而筑之,冤號聲聞數十里。俄而城陷,盡屠之。進拔臨淄,抵青州城下,遣別將攻登、萊。
淮南將王茂章會王師范弟萊州刺史師誨攻密州,拔之,斬其刺史劉康乂,以淮海都游奕使張訓為刺史。
六月,乙亥,汴兵拔登州。師范帥登、萊兵拒朱友寧于石樓,為兩柵。丙子,夜,友寧擊登州柵,柵中告急,師范趣茂章出戰,茂章案兵不動。友寧破登州柵,進攻萊州柵。比明,茂章度其兵力已疲,乃與師范合兵出戰,大破之。友寧旁自峻阜馳騎赴敵,馬仆,青州將張士梟斬之,傳首淮南。兩鎮兵逐北至米河,俘斬萬計,魏博之兵殆盡。
全忠聞友寧死,自將兵二十萬晝夜兼行赴之。秋,七月,壬子,至臨朐,命諸將攻青州。王師范出戰,汴兵大破之。王茂章閉壘示怯,伺汴兵稍懈,毀柵而出,驅馳疾戰,戰酣退坐,召諸將飲酒,已而復戰。全忠登高望見之,問降者,知為茂章,嘆曰:"使吾得此人為將,天下不足平也!"至晡,汴兵乃退。茂章度眾寡不敵,是夕,引軍還。全忠遣曹州刺史楊師厚追之,及于輔唐。茂章命先鋒指揮使李虔裕將五百騎為殿,虔裕殊死戰,師厚擒而殺之。師厚,潁州人也。張訓聞茂章去,謂諸將曰:"汴人將至,何以御之?"諸將請焚城大掠而歸。訓曰:"不可。"封府庫,植旗幟于城上,遣羸弱居前,自以精兵殿其后而去。全忠遣左踏白指揮使王檀攻密州,既至,望旗幟,數日乃敢入城。見府庫城邑皆完,遂不復追。訓全軍而還。全忠以檀為密州刺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