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紀三 起著雍執(zhí)徐,盡上章敦牂,凡三年
尚書令劉絜等共推太史令張淵、徐辯使言于魏主曰:"今茲己巳,三陰之歲,歲星襲月,太白在西方,不可舉兵,北伐必敗。雖克,不利于上。"群臣因共贊之曰:"淵等少時嘗諫苻堅南伐,堅不從而敗,所言無不中,不可違也。"魏主意不決,詔浩與淵等論難于前。
浩詰淵、辯曰:"陽為德,陰為刑,故日食修德,月食修刑。夫王者用刑,小則肆諸市朝,大則陳諸原野。今出兵以討有罪,乃所以修刑也。臣竊觀天文,比年以來,月行掩昴,至今猶然。其占,三年天子大破旄頭之國。蠕蠕、高車,旄頭之眾也。愿陛下勿疑。"淵、辯復(fù)曰:"蠕蠕,荒外無用之物,得其地不可耕而食,得其民不可臣而使,輕疾無常,難得而制;有何汲汲,而勞士馬以伐之?"浩曰:"淵、辯言天道,猶是其職,至于人事形勢,尤非其所知。此乃漢世常談,施之于今,殊不合事宜。何則?蠕蠕本國家北邊之臣,中間叛去。今誅其元惡,收其良民,令復(fù)舊役,非無用也。世人皆謂淵、辯通解數(shù)術(shù),明決成敗,臣請試問之:屬者統(tǒng)萬未亡之前,有無敗征?若其不知,是無術(shù)也;知而不言,是不忠也。"時赫連昌在坐,淵等自以未嘗有言,慚不能對。魏主大悅。
既罷,公卿或尤浩曰:"今南寇方伺國隙,而舍之北伐;若蠕蠕遠遁,前無所獲,后有強寇,將何以待之?"浩曰:"不然。今不先破蠕蠕,則無以待南寇。南人聞國家克統(tǒng)萬以來,內(nèi)懷恐懼,故揚聲動眾以衛(wèi)淮北。比吾破蠕蠕,往還之間,南寇必不動也。且彼步我騎,彼能北來,我亦南往;在彼甚困,于我未勞。況南北殊俗,水陸異宜,設(shè)使國家與之河南,彼亦不能守也。何以言之?以劉裕之雄杰,吞并關(guān)中,留其愛子,輔以良將,精兵數(shù)萬,猶不能守。全軍覆沒,號哭之聲,至今未已。況義隆今日君臣非裕時之比!主上英武,士馬精強,彼若果來,譬如以駒犢斗虎狼也,何懼之有!蠕蠕恃其絕遠,謂國家力不能制,自寬日久,故夏則散眾放畜,秋肥乃聚,背寒向溫,南來寇鈔。今掩其不備,必望塵駭散。牡馬護牝,牝馬戀駒,驅(qū)馳難制,不得水草,不過數(shù)日,必聚而困弊,可一舉而滅也。暫勞永逸,時不可失,患在上無此意。今上意已決,奈何止之!"寇謙之謂浩曰:"蠕蠕果可克乎?"浩曰:"必克。但恐諸將瑣瑣,前后顧慮,不能乘勝深入,使不全舉耳。"
先是,帝因魏使者還,告魏主曰:"汝趣歸我河南地!不然,將盡我將士之力。"魏主方議伐柔然,聞之大笑,謂公卿曰:"龜鱉小豎,自救不暇,夫何能為!就使能來,若不先滅蠕蠕,乃是坐待寇至,腹背受敵,非良策也。吾行決矣。"
庚寅,魏主發(fā)平城,使北平王長孫嵩、廣陵公樓伏連居守。魏主自東道向黑山,使平陽王長孫翰自西道向大娥山,同會柔然之庭。
五月,壬辰朔,日有食之。
王敬弘固讓尚書令,表求還東。癸巳,更以敬弘為侍中、特進、左光祿大夫,聽其東歸。
丁未,魏主至漠南,舍輜重,帥輕騎兼馬襲擊柔然,至栗水,柔然紇升蓋可汗先不設(shè)備,民畜滿野,驚怖散去,莫相收攝。紇升蓋燒廬舍,絕跡西走,莫知所之。其弟匹黎先主東部,聞有魏寇,帥眾欲就其兄;遇長孫翰,翰邀擊,大破之,殺其大人數(shù)百。
夏主欲復(fù)取統(tǒng)萬,引兵東至侯尼城,不敢進而還。
河西王蒙遜伐秦,秦王暮末留相國元基守枹罕,遷保定連。
南安太守翟承伯等據(jù)罕幵谷以應(yīng)河西,幕末擊破之,進至治城。
西安太守莫者幼眷據(jù)汧川以叛,暮末討之,為幼眷所敗,還于定連。
蒙遜至枹罕,遣世子興國進攻定連。六月,暮末逆擊興國于治城,擒之,追擊蒙遜至譚郊。
吐谷渾王慕璝遣其弟沒利延,將騎五千會蒙遜伐秦,暮末遣輔國大將軍段暉等邀擊,大破之。
柔然紇升蓋可汗既走,部落四散,竄伏山谷,雜畜布野,無人收視。魏主循栗水西行,至菟園水,分軍搜討,東西五千里,南北三千里,俘斬甚眾。高車諸部乘魏兵勢,鈔掠柔然。柔然種類前后降魏者三十馀萬落,獲戎馬百馀萬匹,畜產(chǎn)、車廬,彌漫山澤,亡慮數(shù)百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