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紀七 起柔兆攝提格,盡玄黓涒灘,凡七年
管輅之舅謂輅曰:"爾前何以知何、鄧之。"輅曰:"鄧之行步,筋不束骨,脈不制肉,起立傾倚,若無手足,此為鬼躁。何之視候則魂不守宅,血不華色,精爽煙浮,容若槁木,此為鬼幽。二者皆非遐福之象也。"
何晏性自喜,粉白不去手,行步顧影。尤好老、莊之書,與夏侯玄、荀粲及山陽王弼之徒,競為清談,祖尚虛無,謂《六經》為圣人糟粕。由是天下士大夫爭慕效之,遂成風流,不可復制焉。粲,彧之子也。
丙午,大赦。
丁未,以太傅懿為丞相,加九錫,懿固辭不受。
初,右將軍夏侯霸為曹爽所厚,以其父淵死于蜀,常切齒有報仇之志,為討蜀護軍,屯于隴西,統屬征西。征西將軍夏侯玄,霸之從子,爽之外弟也。爽既誅,司馬懿召玄詣京師,以雍州刺史郭淮代之。
霸素與淮不葉,以為禍必相及,大懼,遂奔漢。漢主謂曰:"卿父自遇害于行間耳,非我先人之手刃也。"遇之甚厚。姜維問于霸曰:"司馬懿既得彼政,當復有征伐之志不?"霸曰:"彼方營立家門,未遑外事。有鐘士季者,其人雖少,若管朝政,吳、蜀之憂也。"士季者,鐘繇之子尚書郎會也。
三月,吳左大司馬朱然卒。然長不盈七尺,氣候分明,內行修潔,終日欽欽,常若在戰場,臨急膽定,過絕于人。雖世無事,每朝夕嚴鼓,兵在營者,咸行裝就隊。以此玩敵,使不知所備,故出輒有功。然寢疾增篤,吳主晝為減膳,夜為不寐,中使醫藥口食之物,相望于道。然每遣使表疾病消息,吳主輒召見,口自問訊,入賜酒食,出賜布帛。及卒,吳主為之哀慟。
夏,四月,乙丑,改元。
曹爽之在伊南也,昌陵景侯蔣濟與之書,言太傅之旨,不過免官而已。爽誅,濟進封都鄉侯,上疏固辭,不許。濟病其言之失,遂發病,丙子,卒。
秋,漢衛將軍姜維寇雍州,依麹山筑二城,使牙門將句安、李歆等守之,聚羌胡質任,侵逼諸郡。征西將軍郭淮與雍州刺史陳泰御之。泰曰:"麹城雖固,去蜀險遠,當須運糧;羌夷患維勞役,必未肯附。今圍而取之,可不血刃而拔其城;雖其有救,山道阻險,非行兵之地也。"淮乃使泰率討蜀護軍徐質、南安太守鄧艾進兵圍麹城,斷其運道及城外流水。安等挑戰,不許,將士困窘,分糧聚雪以引日月。維引兵救之,出自牛頭山,與泰相對。泰曰:"兵法貴在不戰而屈人。今絕牛頭,維無反道,則我之禽也。"敕諸軍各堅壘勿與戰,遣使白淮,使淮趣牛頭截其還路;磸闹M軍洮水。維懼,遁走,安等孤絕,遂降。淮因西擊諸羌。鄧艾曰:"賊去未遠,或能復還,宜分諸軍以備不虞。"于是留艾屯白水北。三日,維遣其將廖化自白水南向艾結營。艾謂諸將曰:"維今卒還,吾軍人少,法當來渡;而不作橋,此維使化持吾令不得還,維必自東襲取洮城。"洮城在水北,去艾屯六十里,艾即夜潛軍徑到。維果來渡,而艾先至據城,得以不敗,漢軍遂還。兗州刺史令狐愚,司空王凌之甥也,屯于平阿,甥舅并典重兵,專淮南之任。凌與愚陰謀,以帝暗弱,制于強臣,聞楚王彪有智勇,欲共立之,迎都許昌。九月,愚遣其將張式至白馬,與楚王相聞。凌又遣舍人勞精詣洛陽,語其子廣。廣曰:"凡舉大事,應本人情。曹爽以驕奢失民,何平叔虛華不治,丁、畢、桓、鄧雖并有宿望,皆專競于世。加變易朝典,政令數改,所存雖高而事不下接,民習于舊,眾莫之從,故雖勢傾四海,聲震天下,同日斬戮,名士減半,而百姓安之。莫之或哀,失民故也。今司馬懿情雖難量,事未有逆,而擢用賢能,廣樹勝己,修先朝之政令,副眾心之所求。爽之所以為惡者,彼莫不必改,夙夜菲懈,以恤民為先,父子兄弟,并握兵要,未易亡也。"凌不從。
冬,十一月,令狐愚復遣張式詣楚王,未還,會愚病卒。
十二月,辛卿,即拜王凌為太尉。庚子,以司隸校尉孫禮為司空。
光祿大夫徐邈卒。邈以清節著名,盧欽嘗著書稱邈曰:"徐公志高行潔,才博氣猛,其施之也,高而不狷,潔而不介,博而守約,猛而能寬。圣人以清為難,而徐公之所易也。"或問欽:"徐公當武帝之時,人以為通;自為涼州刺史,及還京師,人以為介,何也?"欽答曰:"往者毛孝先、崔季珪用事,貴清素之士,于時皆變易車服以求名高,而徐公不改其常,故人以為通。比來天下奢靡,轉相仿效,而徐公雅尚自若,不與俗同,故前日之通,乃今日之介也。是世人之無常而徐公之有常也。"欽,毓之子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