晉紀二十四　起屠維大荒落，盡上章敦牂，凡二年

　　六月，乙卯，秦王堅送王猛于灞上，曰："今委卿以關(guān)東之任，當先破壺關(guān)，平上黨，長驅(qū)取鄴，所謂'疾雷不及掩耳'。吾當親督萬眾，繼卿星發(fā)，舟車糧運，水陸俱進，卿勿以為后慮也。"猛曰："臣杖威靈，奉成算，蕩平殘胡，如風(fēng)掃葉，愿不煩鑾輿親犯塵霧，但愿速敕所司部置鮮卑之所。"堅大悅。

　　秋，七月，癸酉朔，日有食之。

　　秦王猛攻壺關(guān)，楊安攻晉陽。八月，燕主暐命太傅上庸王評將中外精兵三十萬以拒秦。暐以秦寇為憂，召散騎侍郎李鳳、黃門侍郎梁琛、中書侍郎樂嵩問曰："秦兵眾寡何如？今大軍既出，秦能戰(zhàn)乎？"鳳曰："秦國小兵弱，非王師之敵；景略常才，又非太傅之比，不足憂也。"琛、嵩曰："勝敗在謀，不在眾寡。秦遠來為寇，安肯不戰(zhàn)！且吾當用謀以求勝，豈可冀其不戰(zhàn)而已乎！"暐不悅。王猛克壺關(guān)，執(zhí)上黨太守南安王越，所過郡縣，皆望風(fēng)降附，燕人大震。

　　黃門侍郎封孚問司徒長史申胤曰："事將何如？"胤嘆曰："鄴必亡矣，吾屬今茲將為秦虜。然越得歲而吳伐之，卒受其禍。今福德在燕，秦雖得志，而燕之復(fù)建，不過一紀耳。"

　　大司馬溫自廣陵帥眾二萬討袁瑾；以襄城太守劉波為淮南內(nèi)史，將五千人鎮(zhèn)石頭。波，隗之孫也。癸丑，溫敗瑾于壽春，遂圍之。燕左衛(wèi)將軍孟高將騎兵救瑾，至淮北，未渡，會秦伐燕，燕召高還。

　　廣漢妖賊李弘，詐稱漢歸義侯勢之子，聚眾萬馀人，自稱圣王，年號鳳凰。隴西人李高，詐稱成主雄之子，攻破涪城，逐梁州刺史楊亮。九月，益州刺史周楚遣子瓊討高，又使瓊子梓潼太守飏討弘，皆平之。

　　秦楊安攻晉陽，晉陽兵多糧足，久之未下。王猛留屯騎校尉茍長戍壺關(guān)，引兵助安攻晉陽。為地道，使虎牙將軍張蠔帥壯士數(shù)百潛入城中，大呼斬關(guān)，納秦兵。辛巳，猛、安入晉陽，執(zhí)燕并州刺史東海王莊。太傅評畏猛，不敢進，屯于潞川。冬，十月，辛亥，猛留將軍武都毛當戍晉陽，進兵潞川，與慕容評相持。

　　壬戌，猛遣將軍徐成覘燕軍形要，期以日中；及昏而返，猛怒，將斬之。鄧羌請之曰："今賊眾我寡，詰朝將戰(zhàn)；成，大將也，宜且宥之。"猛曰："若不殺成，軍法不立。"羌固請曰："成，羌之郡將也，雖違期應(yīng)斬，羌愿與成效戰(zhàn)以贖之。"猛弗許。羌怒，還營，嚴鼓勒兵，將攻猛。猛問其故，羌曰："受詔討遠賊；今有近賊，自相殺，欲先除之！"猛謂羌義而有勇，使語之曰："將軍止，吾今赦之。"成既免，羌詣猛謝。猛執(zhí)其手曰："吾試將軍耳，將軍于郡將尚爾，況國家乎！吾不復(fù)憂賊矣！"

　　太傅評以猛懸軍深入，欲以持久制之。評為人貪鄙，鄣固山泉，鬻樵及水，積錢帛如丘陵；士卒怨憤，莫有斗志。猛聞之，笑曰："慕容評真奴才，雖億兆之眾不足畏，況數(shù)十萬乎！吾今茲破之必矣。"乃遣游擊將軍郭慶帥騎五千，夜從間道出評營后，燒評輜重，火見鄴中。燕主暐懼，遣侍中蘭伊讓評曰："王，高祖之子也，當以宗廟社稷為憂，奈何不撫戰(zhàn)士而榷賣樵水，專以貨殖為心乎！府庫之積，朕與王共之，何憂于貧！若賊兵遂進，家國喪亡，王持錢帛欲安所置之！"乃命悉以其錢帛散之軍士，且趨使戰(zhàn)。評大懼，遣使請戰(zhàn)于猛。

　　甲子，猛陳于渭源而誓之曰："王景略受國厚恩，任兼內(nèi)外，今與諸君深入賊地，當竭力致死，有進無退，共立大功，以報國家。受爵明君之朝，稱觴父母之室，不亦美乎！"眾皆踴躍，破釜棄糧，大呼競進。

　　猛望燕兵之眾，謂鄧羌曰："今日之事，非將軍不能破勍敵。成敗之機，在茲一舉，將軍勉之！"羌曰："若能以司隸見與者，公勿以為憂。"猛曰："此非吾所及也，必以安定太守、萬戶侯相處。"羌不悅而退。俄而兵交，猛召羌，羌寢弗應(yīng)。猛馳就許之，羌乃大飲帳中，與張蠔、徐成等跨馬運矛，馳赴燕陳；出入數(shù)四，旁若無人，所殺傷數(shù)百。及日中，燕兵大敗，俘斬五萬馀人，乘勝追擊，所殺及降者又十萬馀人，評單騎走還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