別惹我父親
到了第三天晚上,我再次寫作業時,突然心生委屈,一邊寫一邊掉眼淚。這一幕落在父親的眼里,他走過來問:“樹兒,有什么題不會嗎?”我倔強地不肯 說,于是他開始翻看我的作業本,當看到密密麻麻寫的都是同一道題的答案時,我以為他會發火,結果他問:“為什么要寫這么多遍?”“老師罰的,說是為了加深 印象。”我如實回答。“那要是不寫100遍,你能記住這個問題的答案嗎?”他問我。我說:“能。”“那就別寫了,有那時間出去玩兒也比做這無用功強。”
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,確定他并沒有反話正說的意思之后,我飛一樣地跑出家門,一直玩到晚上9點鐘才回家。回來后,看到父親仍在等我,他問我:“明天 老師問你沒抄100遍答案你怎么辦?”我遲疑地回答:“我就說這些題我都會了,沒必要浪費那么多時間抄。有那工夫學點兒不會的。”“怎么不把爸爸搬出來當 擋箭牌?”他問我。“我的事兒我擔著,再說,我也沒錯啊。”他再一次笑了,語氣變得神秘地跟我說:“你天天寫作業寫那么晚,那些作業你都會做嗎?”“基本 上都會做。”“那以后就挑不會的做,會的就不用做了。有時間多出去跑跑,男子漢,別整天呆在家里養成一副豆芽菜的身板兒。不過,不許耍滑,不會裝會那是蠢 豬。”
可想而知,他的這套教育模式會讓我在老師那里得到多少批評,但有了主心骨的我并不以為意。老師終于忍無可忍地找上了家門,毫不客氣地將他和老媽數落 了一番,并威脅說:“你們家長要不配合著管教這孩子,那就請你們把他轉別的班去吧。恕我直言,這孩子要是再這樣無法無天下去,將來能不能吃上飯都不一定 呢!”
“你放心,我明天就給孩子轉班。就你這種老師想教我兒子,我還不放心呢!”父親一把拉住又想道歉的母親,擲地有聲地扔出這句話。老師氣走了,我對他 說:“爹,你放心吧,以后不管我在不在她的班里,我都年年考第一。”他大笑起來,大聲地跟我母親說:“燒幾個好菜,我跟兒子喝兩盅。這小子,是個男子漢, 像我!”
大學錄取通知書來的那天,他放開了酒量,卻被我灌醉了。對他的畏懼就這樣,隨著年齡的增長,在理解中化為一種敬重。而我的那些狐朋狗友們卻一如既往地始終怕他,說他身上有種不怒自威的勁兒。
他更血性
大二的下學期,母親病倒了,肝硬化發展到肝癌,已經沒有了動手術的可能。確診的那一刻,母親執意要瞞著我,可是他卻說服了我母親:“別給兒子留遺憾,咱明天就進城,讓你每天都能看到他。”
關鍵時刻,沒有人能拗過他。母親確診的第二天,他便領著她來到了大連,在我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平房。見到我的時候,他直截了當地告訴我:“你要是哭哭啼啼的,我和你媽一秒都不呆。”
到了人地兩生的大連僅兩天,他便謀劃好了我們一家三口的生計——用小平房開了個小賣部,晚上在小賣部門口支一個燒烤攤。我們學校門口那熙攘的學生流足以養活我們一家三口。
他的生意從第一天開始就特別好,而且日益興隆。就算是一個沒有多少文化的農民,他也是一個眼光與胸襟非同一般的農民:他上的貨從來不以次充好;對于 來過一次的學生,他總能做到過目不忘,下次再來時就會熱絡地打招呼,想方設法地給予一些優惠;每到周末,他都會推出一樣免費的菜品,若是免費的菜品送完 了,他會不惜高價從別的攤主手里買,也絕不讓他的顧客空歡喜一場。
每天晚上,安頓好母親后,我便去燒烤攤兒上幫忙。起初父親十分不滿:“你一個大學生老往這小攤小販的方向鉚什么勁兒?”我回答他:“你可千萬別看不 起自己,這既是一個男人對家庭的責任,也是誠信為本的‘做人訓練營’。課本里沒這個!再說了,多少商界人物都是從這樣的小攤兒做起的。”他聽了哈哈大笑, 從此不再阻攔我,倒是很放手由我打點那些小生意。有時收攤時,還剩下一些肉串青菜之類的東西,凍起來也不新鮮了,我倆就烤了自己吃,當然不會忘了喝上一兩 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