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十四 列傳第五十二
愛實憤時相非其人,嘗歷數曰:“平章白撒固權市恩,擊丸外百無一能。丞相賽不菽麥不分,更謂乏材,亦不至此人為相。參政兼樞密副使赤盞合喜粗暴,一馬軍之材止矣,乃令兼將相之權。右丞顏盞世魯居相位已七八年,碌碌無補,備員而已。患難之際,倚注此類,欲冀中興,難矣。”于是世魯罷相,賽不乞致仕,而白撒、合喜不恤也。
是年四月,京城罷攻,大兵退。既而以害唐慶事,和議遂絕。于是再簽民兵為守御備。八月,括京城粟,以轉運使完顏珠顆、張俊民、曳剌克忠等置局,以推舉為名,珠顆諭民曰:“汝等當從實推唱,果如一旦糧盡,令汝妻子作軍食,復能吝否?”既而罷括粟令,復以進獻取之。前御史大夫內族合周復冀進用,建言京城括粟可得百余萬石。朝廷信之,命權參知政事,與左丞李蹊總其事。先令各家自實,壯者存石有三斗,幼者半之,仍書其數門首,敢有匿者以升斗論罪。京城三十六坊,各選深刻者主之,內族完顏久住尤酷暴。有寡婦二口,實豆六斗,內有蓬子約三升,久住笑曰:“吾得之矣。”執而以令于眾。婦泣訴曰:“妾夫死于兵,姑老不能為養,故雜蓬粃以自食耳,非敢以為軍儲也。且三升,六斗之余。”不從,竟死杖下。京師聞之股栗,盡投其余于糞溷中。或白于李蹊,蹊顰蹙曰:“白之參政。”其人即白合周,周曰:“人云‘花又不損,蜜又得成’。予謂花不損,何由成蜜?且京師危急,今欲存社稷耶?存百姓耶?”當時皆莫敢言,愛實遂上奏,大概言:“罷括粟,則改虐政為仁政,散怨氣為和氣。”不報。
時所括不能三萬斛,而京城益蕭然矣。自是之后,死者相枕,貧富束手待斃而已。上聞之,命出太倉米作粥以食餓者,愛實聞之嘆曰:“與其食之,寧如勿奪。”為奉御把奴所告。又近侍干預朝政,愛實上章諫曰:“今近侍權太重,將相大臣不敢與之相抗 。自古仆御之臣不過供給指使而已,雖名仆臣,亦必選擇正人。今不論賢否,惟以世胄或吏員為之。夫給使令之材,使預社稷大計,此輩果何所知乎。”章既上,近侍數人泣訴上前曰:“愛實以臣等為奴隸,置至尊何地耶!”上益怒,送有司。近侍局副使李大節從容開釋,乃赦之,出為中京留守,后不知所終。
合周者,一名永錫。貞祐中,為元帥左監軍,失援中都,宣宗削除官爵,杖之八十。已而復用。四年,以御史大夫權尚書右丞,總兵陜西。合周留澠池數日,進及京兆,而大兵已至,合周竟不出兵,遂失潼關。有司以敵至不出兵當斬,諸皇族百余人上章救之,上曰:“向合周救中都,未至而軍潰,使宗廟山陵失守,罪當誅,朕特寬貸以全其命。尋復重職,今鎮陜西,所犯乃爾,國家大法,豈敢私耶!”遂再奪爵,免死除名。至是,為參知政事。性好作詩詞,語鄙俚,人采其語以為戲笑。因自草《括粟榜文》,有“雀無翅兒不飛,蛇無頭兒不行”等語,以“而”作“兒”,掾史知之,不敢易也。京城目之曰“雀兒參政”。哀宗用而不悟,竟致敗事。
石抹世勣,字景略。幼勤學,為文有體裁。承安二年,以父元毅死王事,收充擎執。五年,登詞賦、經義兩科進士第。貞祐三年,累官為太常丞,預講議所事。時朝廷徙河北軍戶河南,宰職議給以田,世勣上言曰:“荒閑之田及牧馬地,其始耕墾,費力當倍,一歲斷不能熟。若奪民素蒔者與之,則民將失所,且啟不和之端。況軍戶率無耕牛,雖或有之,而廩給未敢遽減。彼既南來,所捐田宅為人所有,一旦北歸,能無爭奪?切謂宜令軍戶分人歸守本業,收其晚禾,至春復還為固守計。”會侍御史劉元規亦言給田不便,上大悟,乃罷之。未幾,遷同知金安軍節度使。興定二年,選為華州元帥府參議官。初,右都監完顏合達行帥府于楨州,嘗以前同知平涼府事卓魯回蒲乃速為參議,及移駐華州,陜西行省請復用蒲乃速,令世勣副之。上曰:“蒲乃速但能承奉人耳,余無所長,非如世勣可任以事。華為要鎮,而輕用其人,或致敗事。”遂獨用世勣焉。尋入為尚書省左司郎中。元光元年,奪一官,解職。初,世勣任華州,有薦其深通錢谷者,復察不如所舉,未籍行止中。后主者舉覺,平章英王以世勣避都司之繁,私屬治籍吏冀改他職,奏下有司,故有是責。久之,起為禮部侍郎,轉司農,改太常卿。正大中,為禮部尚書,兼翰林侍講學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