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九十七 列傳第六十七
焉耆國西去洛陽八千二百里,其地南至尉犁,北與烏孫接,方四百里。四面有大山,道險(xiǎn)隘,百人守之,千人不過。其俗丈夫翦發(fā),婦人衣襦,著大袴。婚姻同華夏。好貨利,任奸詭。王有侍衛(wèi)數(shù)十人,皆倨慢無尊卑之禮。
武帝太康中,其王龍安遣子入侍。安夫人獪胡之女,妊身十二月,剖脅生子,曰會(huì),立之為世子。會(huì)少而勇杰,安病篤,謂會(huì)曰:"我嘗為龜茲王白山所辱,不忘于心。汝能雪之,乃吾子也。"及會(huì)立,襲滅白山,遂據(jù)其國,遣子熙歸本國為王。會(huì)有膽氣籌略,遂霸西胡,蔥嶺以東莫不服。然恃勇輕率,嘗出宿于外,為龜茲國人羅云所殺。
其后張駿遣沙州刺史楊宣率眾疆理西域,宣以部將張植為前鋒,所向風(fēng)靡。軍次其國,熙距戰(zhàn)于賁侖城,為植所敗。植時(shí)屯鐵門,未至十余里,熙又率眾先要之于遮留谷。植將至,或曰:"漢祖畏于柏人,岑彭死于彭亡,今谷名遮留,殆將有伏?"植單騎嘗之,果有伏發(fā)。植馳擊敗之,進(jìn)據(jù)尉犁,熙率群下四萬人肉袒降于宣。呂光討西域,復(fù)降于光。及光僣位,熙又遣子入侍。
龜茲國西去洛陽八千二百八十里,俗有城郭,其城三重,中有佛塔廟千所。人以田種畜牧為業(yè),男女皆翦發(fā)垂項(xiàng)。王宮壯麗,煥若神居。
武帝太康中,其王遣子入侍。惠懷末,以中國亂,遣使貢方物于張重華。苻堅(jiān)時(shí),堅(jiān)遣其將呂光率眾七萬伐之,其王白純距境不降,光進(jìn)軍討平之。
大宛國去洛陽萬三千三百五十里,南至大月氏,北接康居,大小七十余城。土宜稻麥,有蒲陶酒,多善馬,馬汗血。其人皆深目多須。其俗娶婦先以金同心指钚為娉,又以三婢試之。不男者絕婚。奸淫有子,皆卑其母。與人馬乘不調(diào)墜死者,馬主出斂具。善市賈,爭分銖之利,得中國金銀,輒為器物,不用為幣也。
太康六年,武帝遣使楊顥拜其王藍(lán)庾為大宛王。藍(lán)庾卒,其子摩之立,遣使貢汗血馬,
康居國在大宛西北可二千里,與粟弋、伊列鄰接。其王居蘇薤城。風(fēng)俗及人貌、衣服略同大宛。地和暖,饒桐柳蒲陶,多牛羊,出好馬。泰始中,其王那鼻遣使上封事,并獻(xiàn)善馬。
大秦國一名犁鞬,在西海之西,其地東西南北各數(shù)千里。有城邑,其城周回百余里。屋宇皆以珊瑚為棁栭,琉璃為墻壁,水精為柱。其王有五宮,其宮相去各十里,每旦于一宮聽事,終而復(fù)始。若國有災(zāi)異,輒更立賢人,放其舊王,被放者亦不敢怨。有官曹簿領(lǐng),而文字習(xí)胡,亦有白蓋小車、旌旗之屬,及郵驛制置,一如中州。其人長大,貌類中國人而胡服。其土多出金玉寶物、明珠、大貝,有夜光璧、駭雞犀及火浣布,又能刺金縷繡及積錦縷罽。以金銀為錢,銀錢十當(dāng)金錢之一。安息、天竺人與之交市于海中,其利百倍。鄰國使到者,輒廩以金錢。途經(jīng)大海,海水咸苦不可食,商客往來皆赍三歲糧,是以至者稀少。
漢時(shí)都護(hù)班超遣掾甘英使其國,入海,船人曰:"海中有思慕之物,往者莫不悲懷。若漢使不戀父母妻子者,可入。"英不能渡。武帝太康中,其王遣使貢獻(xiàn)。
南蠻,林邑、扶南。
林邑國本漢時(shí)象林縣,則馬援鑄柱之處也,去南海三千里。后漢末,縣功曹姓區(qū),有子曰連,殺令自立為王,子孫相承。其后王無嗣,外孫范熊代立。熊死,子逸立。其俗皆開北戶以向日,至于居止,或東西無定。人性兇悍,果于戰(zhàn)斗,便山習(xí)水,不閑平地。四時(shí)暄暖,無霜無雪,人皆倮露徒跣,以黑色為美。貴女賤男,同姓為婚,婦先娉婿。女嫁之時(shí),著迦盤衣,橫幅合縫如井欄,首戴寶花。居喪翦鬢謂之孝,燔尸中野謂之葬。其王服天冠,被纓絡(luò),每聽政,子弟侍臣皆不得近之。
自孫權(quán)以來,不朝中國。至武帝太康中,始來貢獻(xiàn)。咸康二年,范逸死,奴文纂位。文,日南西卷縣夷帥范椎奴也。嘗牧牛澗中,獲二鯉魚,化成鐵,用以為刀。刀成,乃對(duì)大石嶂而咒之曰:"鯉魚變化,冶成雙刀,石嶂破者,是有神靈。"進(jìn)斫之,石即瓦解。文知其神,乃懷之。隨商賈往來,見上國制度,至林邑,遂教逸作宮室、城邑及器械。逸甚愛信之,使為將。文乃譖逸諸子,或徙或奔。及逸死,無嗣,文遂自立為王。以逸妻妾悉置之高樓,從己者納之,不從者絕其食。于是乃攻大岐界、小岐界、式仆、徐狼、屈都、乾魯、扶單等諸國,并之,有眾四五萬人。遣使通表入貢于帝,其書皆胡字。至永和三年,文率其眾攻陷日南,害太守夏侯覽,殺五六千人,余奔九真,以覽尸祭天,鏟平西卷縣城,遂據(jù)日南。告交州刺史朱蕃,求以日南北鄙橫山為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