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七十一 列傳第一百二十一
渤至州,奏還鄰境信州所移兩稅錢二百萬,免稅米二萬斛,減所由一千六百人。觀察使以其事上聞。未滿歲,遷江州刺史。張平叔判度支,奏征久遠逋懸,渤在州上疏曰:"伏奉詔敕,云度支使所奏,令臣設計征填當州貞元二年逃戶所欠錢四千四百一十貫。臣當州管田二千一百九十七頃,今已旱死一千九百頃有余,若更勒徇度支使所為,必懼史官書陛下于大旱中征三十六年前逋懸。臣任刺史,罪無所逃。臣既上不副圣情,下不忍鞭笞黎庶,不敢輕持符印,特乞放臣歸田。"乃下詔曰:"江州所奏,實為懇誠。若不蠲容,必難存濟。所訴逋欠并放。"長慶二年,入為職方郎中。三年,遷諫議大夫。
敬宗沖年即位,坐朝常晚。一日入閣,久不坐,群臣候立紫宸門外,有耆年衰病者,幾將頓仆。渤出次白宰相曰:"昨日拜疏陳論,今坐益晚,是諫官不能回人主之意,渤之罪也。請先出閣,待罪于金吾仗。"語次喚仗,乃止。渤又以左右常侍,職參觀諷,而循默無言,論之曰:"若設官不責其事,不如罷之,以省經費。茍未能罷,則請責職業。"渤充理匭使,奏曰:"事之大者聞奏,次申中書門下,次移諸司。諸司處理不當,再來投匭,即具事奏聞。如妄訴無理,本罪外加一等。準敕告密人付金吾留身待進止。今欲留身后牒臺府,冀止絕兇人。"從之。
長慶、寶歷中,政出多門,事歸邪幸。渤不顧忠難,章疏論列,曾無虛日。帝雖昏縱,亦為之感悟。轉給事中,面賜金紫。
寶歷元年,改元大赦。先是,鄠縣令崔發聞門外喧斗,縣吏言五坊使下毆擊百姓。發怒,命吏捕之。曳挾既至,時已曛黑,不問色目。良久與語,乃知是一內官。天子聞之怒,收發系御史臺。御樓之日,放系囚,發亦在雞竿下。時有品官五十余人,持仗毆發,縱橫亂擊,發破面折齒。臺吏以席蔽之,方免。是日系囚皆釋,發獨不免。渤疏論之曰:"縣令不合曳中人,中人不合毆御囚,其罪一也。然縣令所犯在恩前,中人所犯在恩后。中人橫暴,一至于此,是朝廷馴致使然。若不早正刑書,臣恐四夷之人及藩鎮奏事傳道此語,則慢易之心萌矣。"渤又宣言于朝云:"郊禮前一日,兩神策軍于青城內奪京兆府進食牙盤,不時處置,致有毆擊崔發之事。"上聞之,按問左右,皆言無奪食事。以渤黨發,出為桂州刺史、兼御史中丞,充桂管都防御觀察使。
渤雖被斥,正論不已,而諫官繼論其屈。后宰相李逢吉、竇易直、李程因延英上語及崔發,逢吉等奏曰:"崔發凌轢中人,誠大不敬。然發母是故相韋貫之姊,年僅八十。自發下獄,積憂成疾。伏以陛下孝治天下,稍垂恩宥。"帝愍然良久,曰:"比諫官論奏,但言發屈,未嘗言不敬之罪,亦不言有老母。如卿等言,寧無愍惻!"即遣中使送發至其家,兼撫問發母。韋夫人號哭,對中使杖發四十,拜章謝恩。帝又遣中使慰安之。
渤在桂管二年,風恙求代,罷歸洛陽。太和五年,以太子賓客征至京師。月余卒,時年五十九,贈禮部尚書。渤孤貞,力行操尚,不茍合,而阘茸之流,非其沽激。至于以言擯退,終不息言,以救時病,服名節者重之。
子祝,會昌中登進士第,辟諸侯府。
張仲方,韶州始興人。祖九皋,廣州刺史、殿中監、嶺南節度使。父抗,贈右仆射。仲方伯祖始興文獻公九齡,開元朝名相。仲方,貞元中進士擢第,宏辭登科,釋褐集賢校理,丁母憂免。服闋,補秘書省正字,調授咸陽尉。出為邠州從事,入朝歷侍御史、倉部員外郎。
會呂溫、羊士諤誣告宰相李吉甫陰事,二人俱貶。仲方坐呂溫貢舉門生,出為金州刺史。吉甫卒,入為度支郎中。時太常定吉甫謚為"恭懿",博士尉遲汾請為"敬憲",仲方駁議曰:
古者,易名請謚,禮之典也。處大位者,取其巨節,蔑諸細行,垂范當代,昭示后人,然后書之,垂于不朽。善善惡惡,不可以誣,故稱一字,則至明矣;定褒貶是非之宜,泯同異紛綸之論。
贈司徒吉甫,稟氣生材,乘時佐治,博涉多藝,含章炳文。燮贊陰陽,經緯邦國。惜乎通敏資性,便媚取容。故載踐樞衡,疊致臺袞,大權在己,沈謀罕成,好惡徇情,輕諾寡信。諂淚在臉,遇便則流;巧言如簧,應機必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