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十八（唐書） 莊宗紀二

　　秋七月辛未，帝遣李存審領軍與嗣源會于易州，步騎凡七萬。于是三將同謀，銜枚束甲，尋澗谷而行，直抵幽州。八月甲午，自易州北循山而行，李嗣源率三千騎為前鋒。庚子，循大房嶺而東，距幽州六十里。契丹萬騎遽至，存審、嗣源極力以拒之，契丹大敗，委棄毳幕、氈廬、弓矢、羊馬不可勝紀，進軍追討，俘斬萬計。辛丑，大軍入幽州，德威見諸將，握手流涕。翼日，獻捷于鄴。九月，班師，帝授存審檢校太傅，嗣源檢校太保，閻寶加同平章事。

　　十月，帝自魏州還晉陽。十一月，復至魏州。十二月，帝觀兵于河上。時梁人據(jù)楊劉城，列柵相望，帝率軍履河冰而渡，盡平諸柵，進攻楊劉城。城中守兵三千人，帝率騎軍環(huán)城馳射，又令步兵持斧斬其鹿角，負葭葦以堙塹；帝自負一圍而進，諸軍鼓噪而登，遂拔其壘，獲守將安彥之。是夕，帝宿楊劉。

　　天祐十五年春正月，帝軍徇地至鄆、濮。時梁主在洛，將修郊禮，聞楊劉失守，狼狽而還。二月，梁將謝彥章帥眾數(shù)萬來迫楊劉，筑壘以自固，又決河水，彌漫數(shù)里，以限帝軍。六月壬戌，帝自魏州復至楊劉。甲子，率諸軍涉水而進，梁人臨水拒戰(zhàn)，帝軍小卻。俄而鼓噪復進，梁軍漸退，因乘勢而擊之。交斗于中流，梁軍大敗，殺傷甚眾，河水如絳，謝彥章僅得免去。是月，淮南楊溥遣使來會兵，將致討于梁也。

　　秋八月辛丑朔，大閱于魏郊，河東、魏博、幽、滄、鎮(zhèn)定、邢洺、麟、勝、云、朔十鎮(zhèn)之師，及奚、契丹、室韋、吐渾之眾十余萬，部陣嚴肅，旌甲照曜，師旅之盛，近代為最。己酉，梁兗州節(jié)度使張萬進遣使歸款。帝自魏州率師次于楊劉，略地至鄆、濮而還；遂營于麻家渡，諸陣列營十數(shù)。梁將賀瑰、謝彥章以軍屯濮州行臺村，結壘相持百余日。帝嘗以數(shù)百騎摩壘求戰(zhàn)，謝彥章率精兵五千伏于堤下，帝以十余騎登堤，伏兵發(fā)，圍帝十數(shù)重。俄而帝之騎軍繼至，攻于圍外，帝于圍中躍馬奮擊，決圍而出。李存審兵至，梁軍方退。是時，帝銳于接戰(zhàn)，每馳騎出營，存審必扣馬進諫，帝伺存審有間，即策馬而出，顧左右曰：“老子妨吾戲耳！”至是幾危，方以存審之言為忠也。

　　十二月庚子朔，帝進軍，距梁軍柵十里而止。時梁將賀瑰殺騎將謝彥章于軍，帝聞之曰：“賊帥自相魚肉，安得不亡。”戊午，下令軍中老幼，令歸魏州，悉兵以趣汴。庚申，大軍毀營而進。辛酉，次于濮，梁軍舍營踵于后。癸亥，次胡柳坡。遲明，梁軍亦至，帝率親軍出視，諸軍從之。梁軍已成陣，橫亙數(shù)十里，帝亦以橫陣抗之。時帝與李存審總河東、魏博之眾居其中，周德威以幽、薊之師當其西，鎮(zhèn)、定之師當其東。梁將賀瑰、王彥章全軍接戰(zhàn)，帝以銀槍軍突入梁軍陣中，斬擊十余里，賀瑰、王彥章單騎走濮陽。帝軍輜重在陣西，望見梁軍旗幟，皆驚走，因自相蹈籍，不能禁止。帝一軍先敗，周德威戰(zhàn)歿。是時，陂中有土山，梁軍數(shù)萬先據(jù)之，帝帥中軍至山下。梁軍嚴整不動，旗幟甚盛。帝呼諸軍曰：“今日之戰(zhàn)，得山者勝。賊已據(jù)山，吾與爾等各馳一騎以奪之！”帝率軍先登，銀槍步兵繼進，遂奪其山。梁軍紛紜而下，復于土山西結陣數(shù)里。時日已晡矣，或曰：“諸軍未齊，不如還營，詰朝可圖再戰(zhàn)。”閻寶曰：“深入賊境，逢其大敵，期于盡銳，以決雌雄。況賊帥奔亡，眾心方恐，今乘高擊下，勢如破竹矣！”銀槍都將王建及被甲橫槊進曰：“賊將先已奔亡，王之騎軍一無所損，賊眾晡晚，大半思歸，擊之必破。王但登山縱觀，責臣以破賊之效。”于是李嗣昭領騎軍自土山北以逼梁軍，王建及呼土眾曰：“今日所失輜重，并在山下。”乃大呼以奮擊，諸軍繼之，梁軍大敗。時元城令吳瓊、貴鄉(xiāng)令胡裝各部役徒萬人，于山下曳柴揚塵，鼓噪助其勢。梁軍不之測，自相騰籍，允甲山積。甲子，命行戰(zhàn)場，收獲鎧仗不知其數(shù)。時帝之軍士有先入大梁問其次舍者，梁人大恐，驅市人以守。其殘眾奔歸汴者不滿千人，帝軍遂拔濮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