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冶長第五
子謂子產,“有君子之道四焉:其行己也恭,其事上也敬,其養民也惠,其使民也義!弊赢a,鄭大夫公孫僑。恭,謙遜也。敬,謹恪也;,愛利也。使民義,如都鄙有章、上下有服、田有封洫、廬井有伍之類。吳氏曰:“數其事而責之者,其所善者多也,臧文仲不仁者三、不知者三是也。數其事而稱之者,猶有所未至也,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是也。今或以一言蓋一人、一事蓋一時,皆非也!
子曰:“晏平仲善與人交,久而敬之。”晏平仲,齊大夫,名嬰。程子曰:“人交久則敬衰,久而能敬,所以為善。”
子曰:“臧文仲居蔡,山節藻梲,何如其知也?”梲,章悅反。知,去聲。臧文仲,魯大夫臧孫氏,名辰。居,猶藏也。蔡,大龜也。節,柱頭斗栱也。藻,水草名。梲,梁上短柱也。蓋為藏龜之室,而刻山于節、畫藻于梲也。當時以文仲為知,孔子言其不務民義,而諂瀆鬼神如此,安得為知?春秋傳所謂作虛器,即此事也。張子曰:“山節藻梲為藏龜之室,祀爰居之義,同歸于不知宜矣。”
子張問曰:“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,無喜色;三已之,無慍色。舊令尹之政,必以告新令尹。何如?”子曰:“忠矣!痹唬骸叭室雍酰俊痹唬骸拔粗傻萌?”知,如字。焉,于虔反。令尹,官名,楚上卿執政者也。子文,姓斗,名谷于菟。其為人也,喜怒不形,物我無閑,知有其國而不知有其身,其忠盛矣,故子張疑其仁。然其所以三仕三已而告新令尹者,未知其皆出于天理而無人欲之私也,是以夫子但許其忠,而未許其仁也。“崔子弒齊君,陳文子有馬十乘,棄而違之。至于他邦,則曰:‘猶吾大夫崔子也!`之。之一邦,則又曰:‘猶吾大夫崔子也。’違之。何如?”子曰:“清矣。”曰:“仁矣乎?”曰:“未知。焉得仁?”乘,去聲。崔子,齊大夫,名杼。齊君,莊公,名光。陳文子,亦齊大夫,名須無。十乘,四十匹也。違,去也。文子潔身去亂,可謂清矣,然未知其心果見義理之當然,而能脫然無所累乎?抑不得已于利害之私,而猶未免于怨悔也。故夫子特許其清,而不許其仁。愚聞之師曰:“當理而無私心,則仁矣。今以是而觀二子之事,雖其制行之高若不可及,然皆未有以見其必當于理,而真無私心也。子張未識仁體,而悅于茍難,遂以小者信其大者,夫子之不許也宜哉。”讀者于此,更以上章“不知其仁”、后篇“仁則吾不知”之語幷與三仁夷齊之事觀之,則彼此交盡,而仁之為義可識矣。今以他書考之,子文之相楚,所謀者無非僭王猾夏之事。文子之仕齊,既失正君討賊之義,又不數歲而復反于齊焉,則其不仁亦可見矣。
季文子三思而后行。子聞之,曰:“再,斯可矣!比,去聲。季文子,魯大夫,名行父。每事必三思而后行,若使晉而求遭喪之禮以行,亦其一事也。斯,語辭。程子曰:“為惡之人,未嘗知有思,有思則為善矣。然至于再則已審,三則私意起而反惑矣,故夫子譏之!庇薨矗杭疚淖討]事如此,可謂詳審,而宜無過舉矣。而宣公篡立,文子乃不能討,反為之使齊而納賂焉,豈非程子所謂私意起而反惑之驗歟?是以君子務窮理而貴果斷,不徒多思之為尚。
子曰:“寧武子邦有道則知,邦無道則愚。其知可及也,其愚不可及也!敝ヂ!饘幬渥,衛大夫,名俞。按春秋傳,武子仕衛,當文公、成公之時。文公有道,而武子無事可見,此其知之可及也。成公無道,至于失國,而武子周旋其閑,盡心竭力,不避艱險。凡其所處,皆智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為者,而能卒保其身以濟其君,此其愚之不可及也。程子曰:“邦無道能沈晦以免患,故曰不可及也。亦有不當愚者,比干是也。”
子在陳曰:“歸與!歸與!吾黨之小子狂簡,斐然成章,不知所以裁之。”與,平聲。斐,音匪。此孔子周流四方,道不行而思歸之嘆也。吾黨小子,指門人之在魯者?窈,志大而略于事也。斐,文貌。成章,言其文理成就,有可觀者。裁,割正也。夫子初心,欲行其道于天下,至是而知其終不用也。于是始欲成就后學,以傳道于來世。又不得中行之士而思其次,以為狂士志意高遠,猶或可與進于道也。但恐其過中失正,而或陷于異端耳,故欲歸而裁之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