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百十七 列傳第一百五
十四年春,貴妃鄭氏生子,進封皇貴妃。鯉率僚屬請冊建皇長子,進封其母,不許。未幾,復以為言,且請宥建儲貶官姜應麟等。忤旨譙讓。帝既卻群臣請,因詔諭少俟二三年。至十六年,期已屆,鯉執前旨固請,帝復不從。
鯉素鯁亮。其在部持典禮,多所建白。念時俗侈靡,稽先朝典制,自喪祭、冠婚、宮室、器服率定為中制,頒天下。又以士習不端,奏行學政八事。又請復建文年號,重定《景帝實錄》,勿稱戾王。大同巡撫胡來貢議移祀北岳于渾源,力駁其無據。太廟侑享,請移親王及諸功臣于兩廡,毋與帝后雜祀。進世廟諸妃葬金山者,配食永陵。諸帝陵祀,請各遣,官毋兼攝。諸王及妃墳祝版稱謂未協者,率請裁定。帝憂旱,步禱郊壇,議分遣大臣禱天下名山大川。鯉言使臣往來驛騷,恐重困民,請劉齋三日,以告文授太常屬致之,罷寺觀勿禱,帝多可其奏。鄭貴妃父成憲為父請恤,援后父永年伯例,鯉力駁之。詔畀葬資五千金,鯉復言過濫。順義王妻三娘子請封,鯉不予妃號,但稱夫人。真人張國祥言肅皇享國久長,由虔奉玄修所致,勸帝效之,鯉劾國祥詆誣導諛,請正刑辟。事亦寢。秦王誼璟故由中尉入繼,而乞封其弟郡王,中貴為請,申時行助之,鯉不可。唐府違帛請封妾子,執不從,帝并以特旨許之。京師久旱,鯉備陳恤民實政以崇儉戒奢為本,且請減織造。已,京師地震,又請謹天若戒,恤民窮。畿輔大侵,請上下交修,詞甚切。帝以四方災,敕廷臣修省,鯉因請大損供億營建,振救小民。帝每嘉納。
初,藩府有所奏請,賄中貴居間,禮臣不敢違,輒如志。至鯉,一切格之,中貴皆大怨,數以事間于帝。帝漸不能無疑,累加詰責,且奪其俸。鯉自是有去志。而時行銜鯉不附己,亦忌之。一日,鯉請告,遽擬旨放歸。帝曰:“沈尚書好官,奈何使去?”傳旨諭留。時行益忌。其私人給事中陳與郊為人求考官不得,怨鯉,屬其同官陳尚象劾之。與郊復危言撼鯉,鯉求去益力。帝有意大用鯉,微言:“沈尚書不曉人意。”有老宮人從子為內豎者,走告鯉;司禮張誠亦屬鯉鄉人內豎廖某密告之。鯉并拒之,曰:“禁中語,非所敢聞。”皆恚而去。鯉卒屢疏引疾歸。累推內閣及吏部尚書,皆不用。二十二年,起南京禮部尚書,辭弗就。
二十九年,趙志皋卒,沈一貫獨當國。廷推閣臣,詔鯉以故官兼東閣大學士,入參機務,與朱賡并命。屢辭不允。明年七月始入朝,時年七十有一矣。一貫以士心夙附鯉,深忌之,貽書李三才曰:“歸德公來,必奪吾位,將何以備之?”歸德,鯉邑名,欲風鯉辭召命也。三才答書,言鯉忠實無他腸,勸一貫同心。一貫由此并憾三才。鯉既至,即具陳道中所見礦稅之害。他日復與賡疏論。皆弗納。楚假王被訐事起,禮部侍郎郭正域請行勘,鯉是之。及奸人所撰《續憂危竑議》發,一貫輩張皇其事,令其黨錢夢皋誣奏正域、鯉門生,協造妖言,并羅織鯉奸贓數事。帝察其誣,不問。而一貫輩使邏卒日夜操兵圍守其邸。已而事解,復譖鯉詛咒。鯉嘗置小屏閣中,列書謹天戒、恤民窮、開言路、發章奏、用大僚、補庶官、起廢棄、舉考選、釋冤獄、撤稅使十事,而上書“天啟圣聰,撥亂反治”八字。每入閣,輒焚香拜祝之,讒者遂指為詛咒。帝取入視之,曰:“此豈詛咒耶?”讒者曰:“彼詛咒語,固不宣諸口。”賴帝知鯉深,不之信。
先是,閣臣奏揭不輕進,進則無不答者。是時中外捍格,奏揭繁,多寢不下。鯉以失職,累引疾求退。獎諭有加,卒不能行其所請。三十二年,敘皮林功,加太子太保。尋以秩滿,加少保,改文淵閣。
鯉初相,即請除礦稅。居位數年,數以為言。會長陵明樓災,鯉語一貫、賡各為奏,俟時上之。一日大雨,鯉曰:“可矣。”兩人問故,鯉曰:“帝惡言礦稅事,疏入多不視,今吾輩冒雨素服詣文華奏之,上訝而取閱,亦一機也。”兩人從其言。帝得疏,曰:“必有急事。”啟視,果心動,然不為罷。明年長至,一貫在告,鯉、賡謁賀仁德門。帝賜食,司禮太監陳矩侍,小珰數往來竊聽,且執筆以俟。鯉因極陳礦稅害民狀,矩亦戚然。鯉復進曰:“礦使出,破壞天下名山大川靈氣盡矣,恐于圣躬不利。”矩嘆息還,具為帝道之。帝悚然遣矩咨鯉所以補救者。鯉曰:“此無他,急停開鑿,則靈氣自復。”帝聞,為首肯。一貫慮鯉獨收其功,急草疏上。帝不懌,復止。然越月果下停礦之命,鯉力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