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百六十五 列傳第一百五十三

　　孟兆祥，字允吉，山西澤州人也。世籍交河，舉于鄉(xiāng)，九赴會試。天啟二年始擢第，除大理左評事。

　　崇禎初，遷吏部稽勛主事，歷文選員外郎。門生謁選請善地，兆祥正色拒之，其人悚然退。進稽勛郎中，歷考功。忤權(quán)要，貶行人司副，稍遷光祿丞，進少卿。歷左通政、太仆卿，旋進通政使，拜刑部右侍郎。

　　賊薄都城，兆祥分守正陽門。襄城伯李國禎統(tǒng)京營軍，稽月餉不予，士無固志。城陷，兆祥曰：“社稷已覆，吾將安之！”自經(jīng)于門下。

　　長子章明，字綱宜，甫成進士，兆祥揮之曰：“我死，汝可去。”對曰：“君父大節(jié)也，君亡父死，我何生為！”乃投繯于父之側(cè)。兆祥妻呂，章明妻王相向哭，既而曰：“彼父子死忠矣，我二人獨不能死乎！”皆自縊。兆祥贈刑部尚書，謚忠貞，章明河南道御史，謚節(jié)愍。本朝賜兆祥謚忠靖，章明貞孝。

　　施邦曜，字爾韜，余姚人。萬歷四十一年進士。不樂為吏，改順天武學(xué)教授，歷國子博士、工部營繕主事，進員外郎。魏忠賢興三殿工，諸曹郎奔走其門，邦曜不往。忠賢欲困之，使拆北堂，期五日，適大風(fēng)拔屋，免譙責(zé)。又使作獸吻，仿嘉靖間制，莫考。夢神告之，發(fā)地得吻，嘉靖舊物也，忠賢不能難。

　　遷屯田郎中，稍遷漳州知府，盡知屬縣奸盜主名，每發(fā)輒得，闔郡驚為神。盜劉香、李魁奇橫海上，邦曜縶香母誘之，香就擒。魁奇援鄭芝龍事請撫，邦曜言于巡撫鄒維璉討平之。遷福建副使、左參政、四川按察使、福建左布政使，并有聲。

　　或饋之朱墨竹者，姊子在旁請受之。曰：“不可。我受之，即彼得以乘間而嘗我，我則示之以可欲之門矣。”性好山水。或勸之游峨嵋，曰：“上官游覽，動煩屬吏支應(yīng)，傷小民幾許物力矣。”其潔己愛民如此。

　　歷兩京光祿寺卿，改通政使。黃道周既謫官，復(fù)逮下詔獄。國子生涂仲吉上書訟之，邦曜不為封進，而大署其副封曰：“書不必上，論不可不存。”仲吉劾邦曜，邦曜以副封上。帝見其署語，怒，下仲吉獄，而奪邦曜官。逾年起南京通政使。入都陛見，陳學(xué)術(shù)、吏治、用兵、財賦四事，帝改容納焉。出都三日，命中使召還，曰：“南京無事，留此為朕效力。”吏部推刑部右侍郎。帝曰：“邦曜清執(zhí)，可左副都御史。”時崇禎十六年十二月也。

　　明年，賊薄近郊。邦曜語兵部尚書張縉彥檄天下兵勤王，縉彥慢弗省，邦曜太息而去。城陷，趨長安門，聞帝崩，慟哭曰：“君殉社稷矣，臣子可偷生哉！”即解帶自經(jīng)。仆救之蘇，恨曰：“是兒誤我！”賊滿衢巷，不得還邸舍，望門求縊，輒為居民所麾。乃命家人市信石雜澆酒，即途中服之，血迸裂而卒。

　　邦曜少好王守仁之學(xué)，以理學(xué)、文章、經(jīng)濟三分其書而讀之，慕義無窮。魯時生者，里同年生也，官庶吉士，歿京師。邦曜手治含斂，以女妻其子。嘗買一婢，命灑掃，至東隅，捧篲凝視而泣。怪問之，曰：“此先人御史宅也。時墮環(huán)茲地，不覺凄愴耳。”邦曜即分嫁女資，擇士人歸之。其篤于內(nèi)行如此。贈太子少保、左都御史，謚忠介。本朝賜謚忠愍。

　　凌義渠，字駿甫，烏程人。天啟五年進士。除行人。崇禎三年授禮科給事中，知無不言。三河知縣劉夢煒失餉銀三千，責(zé)償急，自縊死，有司責(zé)其家。義渠言：“以金錢殞命吏，恐天下議朝廷重金，意不在盜也。”帝特原之。宜興、溧陽及遂安、壽昌民亂，焚掠巨室。義渠言：“魏羽林軍焚領(lǐng)軍張彝第，高歡以為天下事可知，日者告密漸啟，藩國悍宗入京越奏，里閭小故叫閽聲冤，仆豎侮家長，下吏箝上官，市儈持縉紳，此《春秋》所謂六逆也。天下所以治，恃上下之分。防維決裂，即九重安所藉以提挈萬靈哉！”義渠與溫體仁同里，無所附麗。給事中劉含輝劾體仁擬旨失當(dāng)，被貶二秩。義渠言：“諫官不得規(guī)執(zhí)政失，而委申飭權(quán)于部院，反得制言路。大臣以攬權(quán)為奉旨，小臣以結(jié)舌為盡職，將貽國家無窮憂。”兵部尚書張鳳翼敘廢將陳狀猷功，為給事中劉昌所駁，昌反被斥。義渠言：“今上下盡相蒙，疆埸欺蔽為甚。官方盡濫徇，武弁幸功為甚。中樞不職，舍其大，摘其細，已足為言者羞。辨疏一入，調(diào)用隨之。自今奸弊叢生，功罪倒置，言者將杜口。”不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