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六十一 志第三十七
弘治之初,孝宗親耕耤田,教坊司以雜劇承應,間出狎語。都御史馬文升厲色斥去。給事中胡瑞嘗言:“御殿受朝,典禮至大,而殿中中和韶樂乃屬之教坊司,岳鎮海瀆,三年一祭,乃委之神樂觀樂舞生,褻神明,傷大體。望敕廷臣議,岳瀆等祭,當以縉紳從事。中和韶樂,擇民間子弟肆習,設官掌之。年久則量授職事。”帝以奏樂遣祭,皆國朝舊典,不能從也。馬文升為尚書,因災異陳言,其一訪名儒以正雅樂,事下禮官。禮官言:“高皇帝命儒臣考定八音,修造樂器,參定樂章。其登歌之詞,多自裁定。但歷今百三十余年,不復校正,音律舛訛,厘正宜急。且太常官恐未足當制器協律之任。乞詔下諸司,博求中外臣工及山林有精曉音律者,禮送京師。會禮官熟議至當,然后造器正音,庶幾可以復祖制,致太和。”帝可其奏。末年詔南京及各王府,選精通樂藝者詣京師,復以禮官言而罷。
正德三年,武宗諭內鐘鼓司康能等曰:“慶成大宴,華夷臣工所觀瞻,宜舉大樂。邇者音樂廢缺,無以重朝廷。”禮部乃請選三院樂工年壯者,嚴督肄之,仍移各省司取藝精者赴京供應。顧所隸益猥雜,筋斗百戲之類日盛于禁廷。既而河間等府奉詔送樂戶,居之新宅。樂工既得幸,時時言居外者不宜獨逸,乃復移各省司所送技精者于教坊。于是乘傳續食者又數百人,俳優之勢大張。臧賢以伶人進,與諸佞幸角寵竊權矣。
嘉靖元年,御史汪珊請屏絕玩好,令教坊司毋得以新聲巧技進。世宗嘉納之。是時更定諸典禮,因亦有志于樂。建觀德殿以祀獻帝,如協律郎肄樂供祀事。后建世廟成,改殿曰崇先。乃親制樂章,命大學士費宏等更定曲名,以別于太廟。其迎神曰《永和之曲》。初獻曰《清和之曲》,亞獻曰《康和之曲》,終獻曰《沖和之曲》,徹饌曰《泰和之曲》,送神曰《寧和之曲》。宏等復議,獻皇生長太平,不尚武功,其三獻皆當用《文德舞》。從之。已而太常復請,乃命禮官會張璁議。璁言:“樂舞以佾數為降殺,不聞以武文為偏全。使八佾之制,用其文而去其武,則兩階之容,得其左而闕其右。是皇上舉天子禮樂,而自降殺之矣。”乃從璁議,仍用二舞。
九年二月,始祈谷于南郊。帝親制樂章,命太常協于音譜。是年,始祀先蠶,下禮官議樂舞。禮官言:“先蠶之祀,周、漢所同。其樂舞儀節,經史不載。唐開元先蠶儀注,大樂令設宮縣于北郊壇壝內,諸女工咸列于后,則祀先蠶用女樂可知。《唐六典》,宮縣之舞八佾,軒縣之舞六佾,則祀先蠶用八佾又可知。然止言舞生冠服,而不及舞女冠服。陳昜《樂書享先蠶圖》下,止有《宮架登歌圖》,而不及舞。夫有樂有舞,雖祀禮之常,然周、漢制度既不可考,宋祀先蠶,代以有司,又不可據。惟開元略為近古,而陳氏《樂書》考據亦明。前享先農,既以佾數不足,降八為六,則今祀先蠶,止用樂歌,不用樂舞,亦合古制。且以見少殺先農之禮。”帝以舞非女子事,罷不用。使議樂女冠服以聞。禮官言:“北郊陰方,其色尚黑。同色相感,事神之道。漢蠶東郊,魏蠶西郊,色皆尚青,非其色矣。樂女冠服宜黑。”乃用樂六奏,去舞。其樂女皆黑冠服,因定享先蠶樂章。
又以祀典方厘定南北郊,復朝日夕月之祭,命詞臣取洪武時舊樂歌,一切更改。禮官因請廣求博訪,有如宋胡瑗、李照者,具以名聞。授之太常,考定雅樂。給事中夏言乃以致仕甘肅行太仆寺丞張鶚應詔。命趣召之。既至,言曰:
大樂之正,乃先定元聲。元聲起自冥罔既覺之時,亥子相乘之際。積絲成毫,積毫成厘,積厘成分。一時三十分,一日十二時。故聲生于日,律起于辰。氣在聲先,聲從氣后。若拘于器以求氣,則氣不能致器,而反受制于器,何以定黃鐘、起歷元?須依蔡元定,多截竹以擬黃鐘之律,長短每差一分。冬至日按律而候,依法而取。如眾管中先飛灰者,即得元氣。驗其時刻,如在子初二刻,即子初一刻移于初二刻矣;如在正二刻,即子正一刻移于正二刻矣。顧命知歷官一人,同臣參候,庶幾元聲可得,而古樂可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