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百八十八 列傳七十五
乾隆元年,明史成,表進,命仍兼管翰林院事。二年十一月,辭總理事務,加拜他喇布勒哈番,特命與鄂爾泰同進三等伯,賜號勤宣,仍以若靄襲。四年,加太保。尋諭:“本朝文臣無爵至侯伯者,廷玉為例外,命自兼,不必令若靄襲!庇种I:“廷玉年已過七十,不必向早入朝,炎暑風雪無強入。”十一年,若靄卒。上以廷玉入內廷須扶掖,命次子庶吉士若澄直南書房。十三年,以老病乞休。上諭曰:“卿受兩朝厚恩,且奉皇考遺命配享太廟,豈有從祀元臣歸田終老?”廷玉言:“宋、明配享諸臣亦有乞休得請者。且七十懸車,古今通義。”上曰:“不然。易稱見幾而作,非所論於國家關休戚、視君臣為一體者。使七十必令懸車,何以尚有八十杖朝之典?武侯鞠躬盡瘁,又何為耶?”廷玉又言:“亮受任軍旅,臣幸得優游太平,未可同日而語。”上曰:“是又不然。皋、夔、龍、比易地皆然。既以身任天下之重,則不以艱鉅自諉,亦豈得以承平自逸?朕為卿思之,不獨受皇祖、皇考優渥之恩,不可言去;即以朕十馀年眷待,亦不當言去。朕且不忍令卿去,卿顧能辭朕去耶?朕謂致仕之義,必古人遭逢不偶,不得已之苦衷。為人臣者,設預存此心,必將漠視一切,泛泛如秦、越,年至則奉身以退,誰復出力為國家治事?是不可以不辨!币蛎e所諭宣告朝列,并允廷玉解兼管吏部,廷玉自是不敢言去。然廷玉實老病,十四年正月,命如宋文彥博十日一至都堂議事,四五日一入內廷備顧問。是冬,廷玉乞休沐養疴,上命解所兼領監修、總裁諸職,且令軍機大臣往省。廷玉言:“受上恩不敢言去,私意原得暫歸。后年,上南巡,當於江寧迎駕!鄙夏嗽S廷玉致仕,命待來春冰泮,舟行歸里。親制詩三章以賜,廷玉入謝,奏言:“蒙世宗遺命配享太廟,上年奉恩諭,從祀元臣不宜歸田終老,恐身后不獲更蒙大典。免冠叩首,乞上一言為券。”上意不懌,然猶為頒手詔,申世宗成命,并制詩示意,以明劉基乞休后仍配享為例。次日,遣子若澄入謝。上以廷玉不親至,遂發怒,命降旨詰責。軍機大臣傅恒、汪由敦承旨,由敦為乞恩,旨未下。又次日,廷玉入謝,上責由敦漏言,降旨切責。廷臣請奪廷玉官爵,罷配享。上命削伯爵,以大學士原銜休致,仍許配享。十五年二月,皇長子定安親王薨,方初祭,廷玉即請南還,上愈怒,命以太廟配享諸臣名示廷玉,命自審應否配享。廷玉惶懼,疏請罷配享治罪。上用大學士九卿議,罷廷玉配享,仍免治罪。又以四川學政編修朱荃坐罪,荃為廷玉姻家,嘗薦舉,上以責廷玉,命盡繳歷年頒賜諸物。二十年三月,卒,命仍遵世宗遺詔,配享太廟,賜祭葬,謚文和。
乾隆三年,上將臨雍視學,舉古禮三老五更,諮鄂爾泰及廷玉。廷玉謂無足當此者,撰議以為不可行。四十三年,上撰三老五更說,辟古說踳駁,命勒碑辟雍。五十年,復見廷玉議,以所論與上同,命勒碑其次,并題其后,謂“廷玉有此卓識,乃未見及。朕必遵皇考遺旨,令其配享。古所謂老而戒得,朕以廷玉之戒為戒,且為廷玉惜之!苯K清世,漢大臣配享太廟,惟廷玉一人而已。
子若靄,字晴嵐。雍正十一年進士。廷試,世宗親定一甲三名。拆卷知為廷玉子,遣內侍就直廬宣諭。廷玉堅辭,乃改二甲一名,授編修,直南書房,充軍機章京。乾隆間,屢遷至內閣學士。若靄工書畫,內直御府所藏,令題品鑒別,詣益進。十一年,扈上西巡,感疾,歸卒。
若澄,字鏡壑。乾隆十年進士,改庶吉士,直南書房,累遷至內閣學士。卒。若澄亦工畫,亞若靄。
若渟,字圣泉。入貲授刑部主事,充軍機章京,再遷郎中。出為云南澂江知府、四川建昌道。內擢太仆少卿,五遷至侍郎,歷工、刑、戶諸部。嘉慶五年,授兵部尚書,調刑部。七年,卒,贈太子少保,賜祭葬,謚勤恪。
從子若溎,字樹穀。雍正八年進士,授兵部主事。考選江西道御史。擢鴻臚寺少卿,六遷刑部侍郎,擢左都御史。上命旌恤勝朝殉節諸臣,若溎請遍行采訪。下大學士、九卿議,以為明史外兼采各省通志,專謚、通謚已至千五六百人,不必更行采訪。若溎以老乞休。上南巡,屢迎謁。五十年,與千叟宴,御書榜以賜。歸,又二年,卒。
論曰:世宗初即位,擢鄂爾泰於郎署,不數年至總督。廷玉已貳禮部,內直稱旨,不數年遂大拜。軍機處初設,職制皆廷玉所定。鄂爾泰稍后,委寄與相埒。庶政修舉,宇內乂安,遂乃受遺命,侑大烝,可謂極心膂股肱之重矣。顧以在政地久,兩家子弟賓客,漸且競權勢、角門戶,高宗燭幾摧萌,不使成朋黨之禍,非二臣之幸歟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