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百八十二 列傳六十九
姜希轍 余縉 德格勒 陳紫芝笪重光 任弘嘉 高層云 沈愷曾龔翔麟 高遐昌姜希轍,字二濱,浙江會稽人。明崇禎間舉人。順治初,除溫州教授。五年,以瑞安知縣缺員,令暫攝。鄭成功兵來犯,攻城,希轍督民守,遇事立應。援至,破成功兵齊云江上。九年,遷直隸元城知縣。畿北饑,流民至者日以萬計。逃人令方嚴,民慮溷入為累,輒拒不予食。希轍令察非逃人,使墾縣中荒田,田辟,饑民以活。善決獄,民稱之。
十五年,授工科給事中。吏得盜,自列義王孫可望家人,為買馬,鑲白旗丁為之因緣。希轍疏言:“可望來歸本朝,湔滌不暇,尚敢收亡命相關通?身為旗丁,豈復應桀驁冒法網?夫盜有根柢,有黨羽,臣請收義王家人及旗丁窮治之。”上下其疏,罪人皆抵法。國初考功法,獲逃人、辟荒田、督運漕糧,皆躐等升擢。希轍疏爭非政體,不當開幸進。上方嚴罪貪吏,吏往往曲法罰钅爰。希轍疏言:“例贖杖分有力無力,所輕重不過銖兩間。今乃倍五倍十,不拘成數,不應則敲樸隨之。是昔以罰省刑,今以罰濟刑也。”命仍如定例。
十七年,上詔求言,希轍疏言:“臣聞君臣一德,原未嘗以憂勞之任獨歸之君父,為人臣諉卸責地也。臣觀今日積習病根,大要有二:巧於卸肩者,假詳慎以行推諉;畏於任事者,飾持重以蹈委靡。請進一德之箴,為中外諸臣誡。”師自江西下廣東,州縣供億繁重。南贛巡撫報曲江、始興兩知縣同時自戕。希轍疏言:“大兵所集,米豆、草束、槽秬、釜鑊,自所必需。然先時傳檄,使之預備,供億雖艱,何至捐僨?行兵不嚴,責在總督;立法不預,責在巡撫:二者必居一於是。請飭察究。”尋更歷兵、禮二科。時會計法嚴,錢糧完欠,每項各限十分定考成,條例繁賾,有司救過不給。希轍疏請:“總歸十分,以一歲之徵收,計一歲之款項,起訖既清,稽核亦便。”自此部計稍紓,有司得久任。
康熙元年,考滿,內升,回籍待缺。九年,詣京師,復授戶科都給事中。具三疏:請增科員;請令巡撫得轄兵,防地方竊發;請緩奏銷之期,使催科不迫。遷順天府丞。遭父喪歸。十七年,授奉天府丞。乞養母歸。三十七年,卒於家。
余縉,字仲紳,浙江諸暨人。順治九年進士,授河南封丘知縣。兵后流亡未復,棄地彌望,朝議興屯,設道、廳董之。民田徵賦,屯田徵租,租視賦為重,民棄屯不耕。府縣吏急考成,以屯租散入田賦,民失業。總督李蔭祖行部至縣,縉導觀民間困苦狀,蔭祖疏聞,興屯道、廳悉罷。十七年,行取授山西道御史,乞養歸。起河南道御史。
康熙初,鄭成功已死,其子錦屯廈門。有議棄舟山者,縉上疏爭之,略謂:“浙江三面環海,寧波尤孤懸海隅,以舟山為外藩。不知行間諸臣何所見而倡捐棄之議?江海門戶,斂手委之逆豎。夫閩海祗一廈門,數萬之眾,環而攻之,窮年不能下。奈何以已克之舟山增其巢穴?”福建總督李率泰議遷海濱居民,縉復疏爭之。略謂:“海濱之民,與賊狎處。一二冥頑貪狡,嗜厚利,通消息,以相接濟者,固未必無之。但據所稱排頭、方田諸處,民或盜牧馬,或縛窮民潛送廈門。當此兩軍相望,巡徼嚴密,雖有奸宄,安能飛渡?是其號令不肅,已可概見。”又云:“派撥舵工、水手,公然不應。海上舵工名曰“老大”,其人必少長海舟內,外洋島嶼徑路,靡不熟歷,而后駕風使舵,操縱自如。奈何責之素不練習之民,視同里役,橫加僉派?彼即勉強應役,技既不精,心復叵測。萬一變從中起,將置數十萬奮戈持滿之士於何地?”兩疏語皆切至。
圣祖親政,順治間建言諸臣坐遷謫者,次第赦還,惟議及逃人不在赦例。居數年,詔寬逃人禁。縉疏請敕部察當日建言被謫諸臣,存者召還錄用,歿者歸葬贈恤。尋命巡視長蘆鹽政。以改葬乞歸。二十八年,卒於家。
縉廉而能,治事尤持正。妖人朱方旦言禍福,朝士多信之。縉曰:“此妄男子耳,於法當誅。”方旦卒坐死。
德格勒,滿洲鑲藍旗人。康熙九年進士,選庶吉士,授編修。累擢侍讀學士,充日講起居注官、掌院學士。李光地亟稱其賢。圣祖時,召見講論經史,嘗扈從巡行。大學士明珠柄政,務結納士大夫,將餽金為治裝。德格勒以裝具,固辭不受。會久旱,上命德格勒筮,遇夬。問其占,曰:“澤上於天,將降矣!而卦義五陽決一陰。小人居鼎鉉,故天屯其膏。決去之,即雨。”上愕然,曰:“安有是?”德格勒遂以明珠對。明珠聞,大惡之,時以蜚語上聞,謂德格勒與侍講徐元夢互相標榜。徐元夢亦不附明珠者也,故并嫉之。二十六年,光地乞假歸,入辭,面奏德格勒、徐元夢學博文優。逾月,上召尚書陳廷敬、湯斌等及德格勒、徐元夢試於乾清宮。閱卷畢,諭曰:“朕政暇好讀書,然不輕評論古人。評論古人猶易,評論時人更難。如德格勒每評論時人,朕心不謂然,故召爾等面試。妍媸優劣,今已判然。學問自有分量,毋徒肆議論為也。”二十七年,明珠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