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百八十二 列傳六十九
未幾,掌院學士庫勒訥劾德格勒私抹起居注,并與徐元夢互相標榜,下刑部論罪。故事,起居注數易藁然后登籍,德格勒所刪易者,實未定藁也。讞上論斬,命改監候秋后處決,徐元夢亦坐譴。語詳徐元夢傳。光地還京師,上命尚書張玉書等以德格勒試卷示九卿,并詰光地。於是玉書等奏稱德格勒文實鄙陋,光地亦以妄奏引罪,命從寬免究。德格勒尋遇赦,釋歸本旗。卒。
陳紫芝,字非園,浙江鄞縣人。康熙十八年進士,選庶吉士。改陜西道御史,力持風紀,絕外僚餽遺。巡視南城,捕大猾鄧二置諸法。疏言:“朝章國典宜畫一,民間冠昏喪祭未有定制,請編纂禮書,頒行天下。”又請裁屯衛:“以屯務屬州縣,則田賦可覈,逃盜可清。”詔并允行。
時督、撫、監司皆由廷臣保舉。湖廣巡撫張汧,大學士明珠所私也,恃勢貪暴,言路莫敢摘發。二十六年,紫芝上疏劾之,言:“汧蒞任未久,黷貨多端,凡地方鹽引、錢局、船埠,靡不搜括,甚至漢口市肆招牌,亦按數派錢。當日保舉之人,必有賄囑情弊,請一并敕部論罪。”上命奪汧官,遣直隸巡撫于成龍、山西巡撫馬齊、副都御史開音布往按治。復諭廷臣,謂汧貪婪無人敢言,紫芝獨能彈劾,即予內升。成龍等按得汧以前官福建布政使虧帑令屬吏彌補,又派收鹽商銀九萬,上荊南道祖澤深婪取於民又八萬,讞上,論絞。保舉汧為巡撫者,侍郎王遵訓、學士盧琦、大理寺丞任辰旦,皆坐奪官。擢紫芝大理少卿。每讞獄,稍涉矜疑,即為駁正,多所平反。
紫芝以峭直受上知,同朝多側目。無何,卒。或傳紫芝一日詣朝房,明珠延坐進茗,飲之,歸遂暴卒云。
笪重光,字在辛,江南句容人。順治九年進士。自刑部郎中考選御史。巡按江西,與明珠忤,罷歸。初,鄭成功犯鎮江,重光縋城乞援。事平,賜御書榜。卒,祀鄉賢。
任弘嘉,字葵尊,江南宜興人。初以舉人官行人。康熙十五年,成進士。十八年,考選江南道御史。巡南城,疏言:“各州縣宜有講堂書院,庶人知鄉學。”又言:“學道不惟受制藩司,抑且受制知府。蓋府道階級不甚懸,無以資表率。部郎聲望不甚重,又無由達封章。求其公明,實不可得,乞重其選。”改巡北城,疏陳五城應行事,謂:“盜風未靖,由保甲不行。稽察未清,由旗、民雜處。司坊未潔,由勸懲不當。”又言:“州縣昏夜比較,鄉民讬宿無地,饑寒受杖,往往殞命。又或因分釐火耗之輕,受僉役橫索之累。”又言:“朝廷清丈,所以為民,而藩府駁冊,上下動費累百。津梁有關,所以御暴,今小港皆設巡攔,旱路亦行堵截,檢索至負擔,稅課遍雞豚。”所言皆痛切。弘嘉一日巡城,有錦衣駿馬突其前,訶叱之。隸卒白曰:“此王府優也。”弘嘉趨王府,索優出,杖之四十。上聞,直弘嘉。由是貴戚斂跡,毋敢玩法。
尋掌山東道,兼江南道如故。上十漸疏:“一曰,朋黨交結之漸。始因交際為餽遺,漸以愛憎成水火。二曰,奢侈僣逾之漸。物力既殫,等威亦紊。三曰,文武訐訕之漸。督、撫、提、鎮挾私互訐,小吏效尤,何以使民無訟?四曰,紳士吹求之漸。有司視如仇讎,奸民以為魚肉。五曰,上下奉違之漸。國家良法美意,奉行者徒有虛文,過當者反成弊政。六曰,名器混淆之漸。為生養萬民計,守令宜用正途。七曰,常平侵漁之漸。貯穀久易浥損,又難盤察,不若聽民輸錢,數易稽而無朽蠹。八曰,河工興建之漸。從古無不徙之河,治河惟去其太甚,不必議開議塞,借一勞永逸之辭,為逐利幸功之術。九曰,情罪過當之漸。如逃人止於鞭刺,過宿反至竄流,輕重不平,枉誣尤甚。十曰,積習膠固之漸。升遷則趕缺壓缺,處分則忽重忽輕,視為故常,營競特甚。”復疏論銓政不平,并下部議行。三十三年,遷奉天府府丞,兼學政。轉通政司參議,署通政使。丁母憂歸。服闋,病目,卒於家。
弘嘉素慎,疏上言過直,輒戰栗。或曰:“子葸若此,何如不言?”曰:“弘嘉之戰栗,氣不足也。然知其當言,不敢欺吾心,尤不敢負吾君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