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三十　太史公自序第七十

昔在顓頊，命南正重以司天，北正黎以司地�！舅麟[】：南正重以司天，火正黎以司地。案：張晏云“南方，陽也。火，水配也。水為陰，故命南正重司天，火正黎兼地職”。臣瓚以為重黎氏是司天地之官，司地者宜曰北正，古文作“北”字，非也。揚(yáng)雄、譙周并以為然。案：國語“黎為火正，以淳曜敦大，光照四�！�，又幽通賦云“黎淳曜於高辛”，則“火正”為是也。唐虞之際，紹重黎之後，使復(fù)典之，至于夏商，故重黎氏世序天地。其在周，程伯休甫其後也。集解應(yīng)劭曰：“封為程國伯，休甫，字也�！薄舅麟[】：案：重司天而黎司地，是代序天地也。據(jù)左氏，重是少昊之子，黎乃顓頊之胤，二氏二正，所出各別，而史遷意欲合二氏為一，故總云“在周，程伯休甫其後”，非也。然案彪之序及干寶皆云司馬氏，黎之後是也。今總稱伯休甫是重黎之後者，凡言地即舉天，稱黎則兼重，自是相對之文，其實(shí)二官亦通職。然休甫則黎之後也，亦是太史公欲以史為己任，言先代天官，所以兼稱重耳。正義括地志云：“安陵故城在雍州咸陽東二十一里，周之程邑也�！碑�(dāng)周宣王時(shí)，失其守而為司馬氏。【正義】：司馬彪序云：“南正黎，後世為司馬氏�！彼抉R氏世典周史。【索隱】：案：司馬，夏官卿，不掌國史，自是先代兼為史。衛(wèi)宏云“司馬氏，周史佚之後”，不知何據(jù)�；菹逯�間，司馬氏去周適晉�！炯�解】：張晏曰：“周惠王、襄王有子穨、叔帶之難，故司馬氏奔晉。”晉中軍隨會奔秦，【索隱】：案左氏，隨會自晉奔秦，後乃奔魏，自魏還晉，故漢書云會奔秦魏也。而司馬氏入少梁�！舅麟[】：古梁國也，秦滅之，改曰少梁，後名夏陽�！菊�義】：案春秋，隨會奔秦，其後自秦入魏而還晉也。隨會為晉中軍將。少梁，古梁國也，嬴姓，在同州韓城縣南二十二里，是時(shí)屬晉。
　　自司馬氏去周適晉，分散，或在衛(wèi)，或在趙，或在秦。其在衛(wèi)者，相中山�！炯�解】：徐廣曰：“名喜也�！痹谮w者，【索隱】：案：何法盛晉書及司馬氏系本名凱�！菊�義】：何法盛晉書及晉譙王司馬無忌司馬氏系本皆云名凱。以傳劍論顯，【集解】：服虔曰：“世善傳劍也。”蘇林曰：“傳手搏論而釋之。”晉灼曰：“史記吳起贊曰‘非信仁廉勇，不能傳劍論兵書’也�！薄舅麟[】：服虔云：“代善劍也。”按：解所以稱傳也。蘇林云傳作“搏”，言手搏論而釋之，所以知名也。蒯聵【正義】：五怪反。如淳云：“刺客傳之蒯聵也。”其後也。在秦者名錯(cuò)，與張儀爭論，於是惠王使錯(cuò)將伐蜀，遂拔，因而守之。【集解】：蘇林曰：“守，郡守也。”錯(cuò)孫靳，【集解】：徐廣曰：“一作‘蘄’。”【索隱】：上音七各反，下音紀(jì)釁反。漢書作“蘄”。事武安君白起。而少梁更名曰夏陽。靳與武安君阬趙長平軍，【集解】：文穎曰：“趙孝成時(shí)。”還而與之俱賜死杜郵，【索隱】：下音尤。李奇曰“地名，在咸陽西”。按三秦記，其地後改為李里者也。葬於華池�！炯�解】：晉灼曰：“地名，在鄠縣�！薄舅麟[】：晉灼云在鄠縣，非也。案司馬遷碑在夏陽西北四里�！菊�義】：括地志云：“華池在同州韓城縣西南七十里，在夏陽故城西北四里�！苯鶎O昌，昌為秦主鐵官，當(dāng)始皇之時(shí)。蒯聵玄孫卬【索隱】：案：晉譙國司馬無忌作司馬氏系本，云蒯聵生昭豫，昭豫生憲，憲生卬。為武信君將【集解】：徐廣曰：“張耳傳云武臣自號武信君�！薄舅麟[】：案漢書，武臣號武信君。而徇朝歌。諸侯之相王，王卬於殷�！舅麟[】：漢書云項(xiàng)羽封卬為殷王。漢之伐楚，卬歸漢，以其地為河內(nèi)郡。昌生無澤，【索隱】：漢書作“毋擇”，并音亦也。無澤為漢巿長。無澤生喜，喜為五大夫，卒，皆葬高門。【集解】：蘇林曰：“長安北門也。”瓚曰：“長安城無高門�！薄舅麟[】：案：蘇說非也。案遷碑，在夏陽西北，去華池三里�！菊�義】：括地志云：“高門原俗名馬門原，在同州韓城縣西南十八里。漢司馬遷墓在韓城縣南二十二里。夏陽縣故城東南有司馬遷冢，在高門原上也�！毕采�談，談為太史公�！炯�解】：如淳曰：“漢儀注太史公，武帝置，位在丞相上。天下計(jì)書先上太史公，副上丞相，序事如古春秋。遷死後，宣帝以其官為令，行太史公文書而已�！杯懺唬骸鞍俟俦頍o太史公。茂陵中書司馬談以太史丞為太史令�！彼麟[案茂陵書，談以太史丞為太史令，則“公”者，遷所著書尊其父云“公”也。然稱“太史公”皆遷稱述其父所作，其實(shí)亦遷之詞，而如淳引衛(wèi)宏儀注稱“位在丞相上”，謬矣。案百官表又無其官。且修史之官，國家別有著撰，則令郡縣所上圖書皆先上之，而後人不曉，誤以為在丞相上耳。【正義】：虞喜志林云：“古者主天官者皆上公，自周至漢，其職轉(zhuǎn)卑，然朝會坐位猶居公上。尊天之道，其官屬仍以舊名尊而稱也�！卑福合挛摹疤�史公既掌天官，不治民，有子曰遷”，又云“卒三歲而遷為太史公”，又云“太史公遭李陵之禍”，又云“汝復(fù)為太史，則續(xù)吾祖矣”，觀此文，虞喜說為長。乃書談及遷為“太史公”者，皆遷自書之。漢舊儀云“太史公秩二千石，卒史皆秩二百石”。然瓚及韋昭、桓譚之說皆非也。以桓譚之說釋在武本紀(jì)也。
　　太史公學(xué)天官於唐都，【正義】：天官書云“星則唐都”也。受易於楊何，集解徐廣曰：“菑川人。”習(xí)道論於黃子�！炯�解】：徐廣曰：“儒林傳曰黃生，好黃老之術(shù)�！碧�史公仕於建元元封之間，愍學(xué)者之不達(dá)其意而師悖，【正義】：布內(nèi)反。顏云：“悖，惑也。各習(xí)師書，惑於所見也�！蹦苏摿�家之要指曰：
　　易大傳：【集解】：張晏曰：“謂易系辭�！薄菊�義】：張晏云“謂易系辭”。案：下二句是系辭文也�！疤煜乱恢露�百慮，同歸而殊涂。”夫陰陽、儒、墨、名、法、道德，此務(wù)為治者也，直所從言之異路，有省不省耳。【索隱】：案：六家同歸於正，然所從之道殊涂，學(xué)或有傳習(xí)省察，或有不省者耳。嘗竊觀陰陽之術(shù)，大祥【集解】：徐廣曰：“一作‘詳’�！斌S案：李奇曰“月令星官，是其枝葉也”�！舅麟[】：案：漢書作“大詳”，言我觀陰陽之術(shù)大詳。而今此作“祥”，於義為疏也�！菊�義】：顧野王云：“祥，善也，吉兇之先見也�！倍�眾忌諱，使人拘而多所畏；【正義】：言拘束於日時(shí)，令人有所忌畏也。然其序四時(shí)之大順，不可失也。儒者博而寡要，勞而少功，是以其事難盡從；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禮，列夫婦長幼之別，不可易也。墨者【正義】：韋云：“墨翟之術(shù)也，尚儉，後有隨巢子傳其術(shù)也。”儉而難遵，是以其事不可遍循；【索隱】：徧音遍。遍循，言難盡用也。然其彊本節(jié)用，不可廢也。法家嚴(yán)而少恩；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，不可改矣。名家使人儉而善失真；【索隱】：案：名家流出於禮官。古者名位不同，禮亦異數(shù)，孔子“必也正名乎”。案：名家知禮亦異數(shù)，是儉也；受命不受辭，或失其真也。然其正名實(shí)，不可不察也。道家使人精神專一，動(dòng)合無形，贍足萬物。【索隱】：贍音巿艷反。漢書作“�！�，古今字異也。其為術(shù)也，因陰陽之大順，采儒墨之善，撮名法之要，與時(shí)遷移，應(yīng)物變化，立俗施事，無所不宜，指約而易操，事少而功多。儒者則不然。以為人主天下之儀表也，主倡而臣和，主先而臣隨。如此則主勞而臣逸。至於大道之要，去健羨，【集解】：如淳曰：“‘知雄守雌’，是去健也�！�不見可欲，使心不亂’，是去羨也�！苯I聰明，【索隱】：如淳曰：“‘不尚賢’，‘絕圣棄智’也�！贬尨硕�任術(shù)。夫神大用則竭，形大勞則敝。形神騷動(dòng)，欲與天地長久，非所聞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