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百四十七 列傳第二百六
邈始視事,兵不滿二千,錢不滿二百萬,自度無以拒敵,乃諭民出財,共為死守。民恃邈為固,不數日,得錢十三萬貫、粟十一萬石,募民為勇敢亦數千人。而新集之兵皆無斗志,金人至,邈乞師于宣撫副使劉韐,且間道走蠟書上聞,皆不報。城被圍,且戰且守,相持四旬。城破,邈巷戰不克,將赴井,左右持之不得入。斡離不脅邈拜,不拜,以火燎其須眉及兩髀,亦不顧,乃拘于燕山府。
金人問曰:"集民兵擊我,謂我為賊,何也?"邈曰:"汝負盟,所至掠吾金帛子女,何諱吾言敵?"不能屈。久之,欲以邈知滄州,笑而不答。且說之曰:"天下強弱之勢安有常,特吾中國適逢其隙耳。汝不以此時歸二帝及兩河地,歲取重幣如契丹,以為長利,強尚可恃乎?"金人諱其言,命邈被發左衽,邈憤,詆毀甚力,金人撾其口,猶吮血噀之。翼日,自去發為浮屠,金人大怒,遂遇害。將死,顏色不變,南向再拜,端坐就戮,燕人為之流涕。高宗贈昭化軍節度使,謚曰忠壯。
劉翊,靖康元年,以吉州防御使為真定府路都鈴轄。金人攻廣信、保州不克,遂越中山而攻真定。翊率眾晝夜搏戰城上。金兵初攻北壁,翊拒之,乃偽徙攻東城,宣撫使李邈復趣翊往應;越再宿,潛移攻具還薄北城,眾攀堞而上,城遂陷。邈就執,翊猶集左右巷戰,已而稍亡去,翊顧其弟曰:"我大將也,其可受賊戮乎!"挺身潰圍欲出,諸門已為敵所守,乃之孫氏山亭中,解絳自縊死。
徐揆,衢州人。游京師,入太學。靖康元年,試開封府進士,為舉首,未及大比而遭國難。欽宗詣金營不歸,揆帥諸生扣南薰門,以書抵二酋,請車駕還闕。其略曰:"昔楚莊王入陳,欲以為縣,申叔時諫,復封之。后世君子,莫不多叔時之善諫,楚子之從諫,千百歲之下,猶想其風采。本朝失信大國,背盟致討,元帥之職也;郡城失守,社稷幾亡而存,元帥之德也;兵不血刃,市不易肆,生靈幾死而活,元帥之仁也;雖楚子存陳之功,未能有過。我皇帝親屈萬乘,兩造轅門,越在草莽,國中喁喁,跂望屬車之塵者屢矣。道路之言,乃謂以金銀未足,故天子未返,揆竊惑之。今國家帑藏既空.編民一妾婦之飾,一器用之微,無不輸之公上。商賈絕跡,不來京邑,區區豈足以償需索之數。有存社稷之德,活生靈之仁,而以金帛之故,留質君父。是猶愛人之子弟,而辱其父祖,與不愛無擇,元帥必不為也。愿推惻隱之心,存始終之惠,反其君父,班師振旅,緩以時日,使求之四方,然后遣使人奉獻,則楚封陳之功不足道也。"二酋見書,使以馬載揆至軍詰難,揆厲聲抗論,為所殺。建炎二年,追錄死節,詔贈宣教郎,而官其后。
陳遘,字亨伯,其先自江寧徙永州。登進士第。知莘縣,為治有績,魏尹蔣之奇、馮京、許將交薦之。知雍丘縣,徽宗將以為御史,而遭父祐甫憂。畢喪,為廣西轉運判官。蔡京啟蠻徭地,建平、從、允三州,遘言:"蠻人幸安靜,輕擾以兆釁,不可。"京惡之,以他事罷歸。
旋知商州、興元府,入為駕部、金部員外郎。張商英得政,用為左司員外郎。俄擢給事中,會商英免相。蔡薿攝封駁,力沮止之,遘懼,請外。以直秘閣為河北轉運使,加直龍圖閣,徙陜西。召還京師,而蔡京復相,再使河北,徙淮南。帝將易置發運使,命選諸道計臣有閥閱者,執政以遘言,京曰:"職卑不可用,愿更選。"帝曰:"可除集英殿修撰使往。"京乃不敢言。遂為副使,未幾,升為使。朝廷方督綱餉,運渠壅澀,遘使決呂城、陳公兩塘達于渠。漕路甫通,而朱勔花石綱塞道,官舟不得行。遘捕系其人,而上章自劾。帝為黥勔人,進遘徽猷閣待制。
宣和二年冬,方臘亂,詔以屬遘。遘言:"臘始起青溪,眾不及千,今脅從已過萬,又有蘇州石生、歸安陸行兒,皆聚黨應之。東南兵弱勢單,士不習戰,必未能滅賊。愿發京畿兵、鼎澧槍盾手,兼程以來,庶幾蜂起愚民。不至滋蔓。"帝悉行其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