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百五十一 列傳第二百一十
庭芝以在圍久。召才計事,屏左右,語久之,第聞才厲聲云:"相公不過忍片時痛耳。"左右聞之俱汗下。才自是以兵護庭芝第,期與俱死。
七月,益王在福州,以龍神四廂都指揮使、保康軍承宣使召才,才與庭芝東至泰州,將入海。阿術以兵追及,圍泰州,使使者招之降,才不聽。阿術驅揚兵士妻子至城下,會才疽發脅不能戰,諸將遂開門降。都統曹安國入才臥內,執之以獻。阿術愛其忠勇,欲降而用之,才肆為慢言;阿術責庭芝不降,才曰:"不降者才也。"復憤憤不已,阿術怒,剮之揚州。才臨刑,夏貴出其傍,才切齒曰:"若見我寧不愧死邪?"
有洪福者,夏貴家僮也,從貴積勞為鎮巢雄江左軍統制,鎮江北。貴降,福與子大淵、大源、下班祗候彭元亮結貴軍復之,加右武大夫、知鎮巢。貴既臣附,招福,不聽,使其從子往,福斬之。大兵攻城,久不拔,遣貴至城下,好語語福,請單騎入城。福信之,門發而伏兵起,執福父子,屠城中。貴涖殺,大源、大淵謔曰:"法止誅首謀,何至舉家為戮?"福叱曰:"以一命報宋朝,何至告人求活邪?"次及福,福大罵數貴不忠,請身南向死,以明不背國也。聞者流涕。
馬塈,宕昌人也。一家父叔兄弟皆以忠勇為名將,而塈與其兄堃特顯。咸淳中,塈知欽州,徙知邕。邕地接六詔、安南,傍通諸溪峒,撫御少失宜,往往召亂。塈鎮撫諸蠻及治關隘,皆有條理,大理不敢越善闡,安南不敢入永平,諸峒皆上帳冊,邊陲晏然。廣西經略李興上其功,加閣門宣贊舍人。未幾,以左武衛將軍征入朝。已而宋亡,塈因留靜江,總屯戍諸軍,護經略司印守城。
至元十四年,平章阿里海牙攻廣西。塈發所部及諸峒兵守靜江,而自將三千人守嚴關,鑿馬坑,斷嶺道。大兵攻嚴關不克,乃以偏師入平樂,過臨桂,夾攻塈。塈兵敗,退保靜江。平章使人招降,塈發弩射之。攻三月,塈夜不解甲,前后百余戰,城中死傷相籍,訖無降意。城東隅稍卑,大軍陽攻西門,以精兵夜決水閘,攻東門,破其外城;塈閉內城城守,又破之。塈率死士巷戰,刀傷臂被執,殺之斷其首,猶握拳奮起,立逾時始仆。靜江破,邕守馬成旺及其子都統應麒以城降,獨塈部將婁鈴轄猶以二百五十人守月城不下。阿里海牙笑曰:"是何足攻。"圍之十余日,婁從壁上呼曰:"吾屬饑,不能出降,茍賜之食,當聽命。"乃遺之牛數頭,米數斛。一部將開門取歸,復閉壁。大軍乘高視之,兵皆分米,炊未熟,生臠牛,啖立盡。鳴角伐鼓,諸將以為出戰也,甲以待。婁乃令所部入擁一火炮然之,聲如雷霆,震城土皆崩,煙氣漲天外,兵多驚死者。火熄入視之,灰燼無遺矣。
密佑,其先密州人,后渡淮居廬州。佑為人剛毅質直,累官至廬州駐札、御前游擊中軍統領,改權江西路副總管。
咸淳十年,以閣門宣贊舍人為江西都統。是冬,大元丞相伯顏下鄂州,留右丞阿里海牙守之,而將大兵東下。明年二月,朱祀孫遣高世杰取鄂州,阿里海牙以兵逆擊,執世杰荊江口,兵盡潰,半入江西。江西制置黃萬石招集之,且募寧都、廣昌、南劍義兵千余人,盡以屬佑。十一月,大兵至隆興,劉槃兵敗,乃嬰城自守。萬石時移治撫州,將遁,懼佑不從,乃調佑兵援槃,且戒以勿戰。未至隆興,槃已降,都統夏驥率所部兵潰圍出。
已而元帥張榮實、呂師夔提兵逼撫州,佑率眾逆之進賢坪,兵來呼曰:"降者乎?斗者乎?"佑曰:"斗者也。"麾其兵突戰,進至龍馬坪,大兵圍之數重,矢下如雨。佑告其部曰:"今日死日也,若力戰,或有生理。"眾咸憤厲。自辰戰至日昃,佑面中矢,拔之復戰,又身被四矢三槍,眾皆死,僅余數十人。佑乃揮雙刀斫圍南走,前渡橋,馬踏板斷,遂被執。眾見其勇,戒勿殺,輿歸隆興。元帥宋都曰:"壯士也。"欲降之,系之月余,終不屈。嘗罵萬石為賣國小人,使我志不得伸。宋都命劉槃、呂師夔坐城樓,引佑樓下,以金符遺之,許以官,佑不受,語侵般、師夔,益不遜。又令佑子說之曰:"父死,子安之?"佑斥曰:"汝行乞于市,第云密都統子,誰不憐汝也。"怡然自解其衣請刑,遂死。觀者皆泣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