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百九 列傳第一百六十八
寶慶初,詔求直言,忠恕上封事,陳八事:
一曰天人之應,捷于影響。自冬徂春,雷雪非時,西霅、東淮,狂悖洊興。客星為妖,太白見晝,正統所系,不宜諉之分野。
二曰人道莫先乎孝,送死尤為大事。孝宗朝衣朝冠,皆以大布,迨寧考以適孫承重,光宗雖有疾,未嘗不服喪宮中也。洎光宗上賓,權焰方張,莫有言者。去秋禮寺受成胥吏,未嘗以義折衷。慶元間,再期而祥,百僚始純服吉。今若甫經練祭,雖朝臣一帶之微,不復有兇吉之別,則是三年之喪降而為期,害理滋甚。況人主執喪于內,而群工之服無異常日,是有父子而無君臣也。
三曰太母方卻垂簾之請,而慶壽前期,陛下吉服稱觴,播為詩什,此世俗之見,非所以表儀于天下也。
四曰陛下斬然在疚,大昏之期,固未暇問,然非豫講夙定,恐俚說乘間而入。臣所望于今日者,亦曰嚴取舍而正法度,廣詢謀而協公議爾。
五曰陛下于濟王之恩,自謂彌縫曲盡矣。然不留京師,徙之外郡,不擇牧守,混之民居,一夫奮呼,闔城風靡,尋雖弭患,莫副初心。謂當此時,亟下哀詔,痛自引咎,優崇恤典,選立嗣子,則陛下所以身處者,庶幾無憾,而造訛騰謗者,靡所致力。自始至今,率誤于含糊,而猶不此之思,臣所不解也。
六曰近世憸佞之徒,凡直言正論,率指為好名歸過;夫好名歸過,其自為者非也,若首萌逆億厭惡之心,則自今言者望風見疑,此危國之鴆毒。
七曰當今名流雖已褒顯,而搜羅未廣,遺才尚多。經明行修如柴中行、陳孔碩、楊簡,識高氣直如陳宓、徐僑、傅伯成,僉論所推:史筆如李心傅,何惜一官,不俾與聞。況邇來取人,以名節為矯激,以忠讜為迂疏,以介潔為不通,以寬厚為無用,以趣辦為強敏,以拱默為靖共,以迎合為適時,以操切為任事。是以正士不遇,小人見親。
八曰士習日異,民生益艱。第宅之麗,聲伎之美,服用之侈,饋遺之珍,向來宗戚、閹官猶或間見,今縉紳士大夫殆過之。公家之財,視為己物。薦舉、獄訟,軍伎、吏役、僧道、富民,凡可以得賄者,無不為也。至其避譏媒進,往往分獻厥余。欲基本之不搖,殆卻行而求前也。
疏入,朝紳傳誦。始魏了翁嘗勉忠恕以"植立名節,無隤家聲"。及是嘆曰:"忠獻有后矣!"真德秀聞之,更納交焉。
忠恕又因輪對,引以伯父栻告孝宗之語曰:"當求曉事之臣,不求辦事之臣;欲求伏節死義之臣,必求犯顏敢諫之臣。"語益剴切。忠恕自知不為時所容,力請外補,遂以直秘閣知贛州。抵郡才兩月,言者指為朋比,落職,降兩官,罷。紹定三年,復元官,進秩一等,提舉沖佑觀。卒,遷一官致仕。魏了翁嘗許忠恕"拳拳體國似浚,撥繁剸劇似其父枃,斂華就實則有志義理之學,嘗有聞乎栻之教矣"。
唐璘,字伯玉,古田人。游太學。嘉定十年舉進士,時臺臣李安行奏次對官不許論邊事,璘對策極詆之,曰:"吾始進,可壞于天子之庭乎?"調吳縣尉,有殺人于貨挾其舟亡者,有司求賊急,屠者自告吾兒實殺之,兒亦自誣伏。璘問:"舟安在?錢何用?"其辭差,為緩之,果得賊太湖,與舟俱至,舉縣感服。縣有勢家治圃,將鑿渠通舟,繆言古有渠,常平使者主之。璘視乾道故籍,則誠民田也,力爭,迕使者意,移監縣稅。璘遂以直聞。調瑞州學教授,用白鹿洞教法,崇禮讓,后文藝,士翕然知向。監行在榷貨務門。
辟淮東運司催轄綱運官。屬出師楚州,盡瘁焉。捷聞,以金人據淮陰,欲乘勢取之。璘言:"捷奏多夸,詎得信乎?須聚兵二十萬,日費米斛余五千,緡錢余二萬,調夫幾萬人,僅能使賊全師北去。今出沒漣、海,謀結北邊,政欲迭出撓我,憂方大爾。淮陰緊壘與楚城等,濠之廣又過之,我士疲丁困,可一拔得乎?恢復,美名也,而賈實禍,仆竊危之。"不聽,制司恥楚城之捷自趙范與葵出,議贖淮陰二城為功。洎聞金變,即轉攻之,我師死傷者六萬,璘在兵間憤之,著《讜論》,直書其事上之。知晉陵縣,鄰州田訟,至有泣訴諸使愿送晉陵可否者。制置使陳韡留守建康,辟為通判,舉府事以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