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百一 列傳第一百六十
紹熙二年,起福建提點刑獄。召見,遷大理少卿,加集英殿修撰、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。棄疾為憲時,嘗攝帥,每嘆曰:"福州前枕大海,為賊之淵,上四郡民頑獷易亂,帥臣空竭,急緩奈何!"至是務為鎮靜,未期歲,積鏹至五十萬緡,榜曰:"備安庫"。謂閩中土狹民稠,歲儉則糴于廣,今幸連稔,宗室及軍人入倉請米,出即糶之,候秋賈賤,以備安錢糴二萬石,則有備無患矣。又欲造萬鎧,招強壯補軍額,嚴訓練,則盜賊可以無虞。事未行,臺臣王藺劾其用錢如泥沙,殺人如草芥,旦夕望端坐"閩王殿"。遂丐祠歸。
慶元元年落職,四年,復主管沖佑觀。久之,起知紹興府兼浙東安無使,四年,寧宗召見,言鹽法,加寶謨閣待制、提舉佑神觀,奉朝請。尋差知鎮江府,賜金帶。坐繆舉,降朝散大夫、提舉沖佑觀,差知紹興府、兩浙東路安撫使,辭免。進寶文閣待制,又進龍圖閣、知江陵府。令赴行在奏事,試兵部侍郎,辭免。進樞密都承旨,未受命而卒。賜對衣、金帶,守龍圖閣待制致仕,特贈四官。
棄疾豪爽尚氣節,識拔英俊,所交多海內知名士。嘗跋紹興間詔書曰:"使此詔出于紹興之前,可以無事仇之大恥;使此詔行于隆興之后,可以卒不世之大功。今此詔與仇敵俱存也,悲夫!"人服其警切。帥長沙時,士人或訴考試官濫取第十七名《春秋》卷,棄疾察之信然,索亞榜《春秋》卷兩易之,啟名則趙鼎也。棄疾怒曰:"佐國元勛,忠簡一人,胡為又一趙鼎!"擲之地。次閱《禮記》卷,棄疾曰:"觀其議論,必豪杰士也,此不可失。"啟之,乃趙方也。嘗謂:"人生在勤,當以力田為先。北方之人,養生之具不求于人,是以無甚富甚貧之家。南方多末作以病農,而兼并之患興,貧富斯不侔矣。"故以"稼"名軒。為大理卿時,同僚吳交如死,無棺斂,棄疾嘆曰:"身為列卿而貧若此,是廉介之士也!"既厚賻之,復言于執政,詔賜銀絹。
棄疾嘗同朱熹游武夷山,賦《九曲棹歌》,熹書"克己復禮"、"夙興夜寐",題其二齋室。熹歿,偽學禁方嚴,門生故舊至無送葬者。棄疾為文往哭之曰:"所不朽者,垂萬世名。孰謂公死,凜凜猶生!"棄疾雅善長短句,悲壯激烈,有《稼軒集》行世。紹定六年,贈光祿大夫。咸淳閑,史館校勘謝枋得過棄疾墓旁僧舍,有疾聲大呼于堂上,若嗚其不平,自昏暮至三鼓不絕聲。枋得秉燭作文,旦且祭之,文成而聲始息。德祐初,枋得請于朝,加贈少師,謚忠敏。
何異,字同叔,撫州崇仁人。紹興二十四年進士,調石城主簿,歷兩任,知蘋鄉縣。丞相周必大、參政留正以院轄擬異,孝宗問有無列薦,正等以萍鄉政績對,乃遷國子監主簿。遷丞,轉對,所言帝喜之,曰:"君臣一體,初不在事形跡,有所見聞,于銀臺司繳奏。"擢監察御史。異奏與丞相留正舊同官,不敢供職,御札不許引嫌,遂拜命。
遷右正言。時光宗愆于定省,異入疏諫,不報。約臺官聯名,言奸人離間父子,當明正典刑,語極峻,又不報。丐外,授湖南轉運判官。偶攝帥事,辰蠻侵擾邵陽,異募山丁捕首亂者,蒲來矢以眾來降。尋為浙西提點刑獄。以太常少卿召,改秘書監兼實錄院檢討官,權禮部侍郎、太常寺。
太廟芝草生,韓侂胄率百官觀焉,異謂其色白,慮生兵妖,侂胄不悅。又以劉光祖于異交密,言者遂以異在言路不彈丞相留正及受趙汝愚薦,劾罷之,久乃予祠。起知夔州兼本路安撫。異以夔民土狹食少,同轉運司糴米樁積,立循環通濟倉。七月丙戌,西北有星白芒墜地,其聲如雷,異曰:"戌日酉時,火土交會,而妖星自東南沖西北,化為天狗,蜀其將有兵乎?"丐祠,以寶謨閣待制提舉太平興國宮。后四年,吳曦果叛。起知潭州,乞閑予祠者再。
嘉定元年,召為刑部侍郎。五月不雨,異上封事言:"近日號令或從中出,而執政不得與聞其事,臺諫不得盡行其言。陛下閔念饑民,藥病殯死,遐荒僻嶠,安得實惠?多方稱提,不如縮造楮幣;阜通商米,不如稍寬關市之征。"明年,權工部尚書。告老,抗章言:"近臣求去,類成虛文,中外相觀,指為禮數,無以為風俗廉恥之勸。"以寶章閣直學士知泉州,從所乞予祠,進寶章閣學士,轉一官致仕。卒,年八十有一。異高自標致,有詩名,所著《月湖詩集》行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