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百四十五 列傳第一百四
在臺五年,乃得自便。才復承事郎,帝批進目,以為所擬未當,令再敘一官,仍與差遣,執(zhí)政持不行。卜居江州,復有譖之者,至不許輒出城。旋令居南康,才至,又移楚。瓘平生論京、卞,皆披擿其處心,發(fā)露其情慝,最所忌恨,故得禍最酷,不使一日少安。宣和六年卒,年六十五。
瓘謙和不與物競,閑居矜莊自持,語不茍發(fā)。通于《易》,數(shù)言國家大事,后多驗。靖康初,詔贈諫議大夫,召官正匯。紹興二十六年,高宗謂輔臣曰:"陳瓘昔為諫官,甚有讜議。近覽所著《尊堯集》,明君臣之大分,合于《易》天尊地卑及《春秋》尊王之法。王安石號通經(jīng)術,而其言乃謂'道隆德駿者,天子當北面而問焉',其背經(jīng)悖理甚矣。瓘宜特賜謚以表之。"謚曰忠肅。
任伯雨,字德翁,眉州眉山人。父孜,字遵圣,以學問氣節(jié)推重鄉(xiāng)里,名與蘇洵埒,仕至光祿寺丞。其弟伋,字師中,亦知名,嘗通判黃州,后知滬州。當時稱"大任"、"小任"。
伯雨自幼,已矯然不群,邃經(jīng)術,文力雄健。中進士第,調施州清江主簿。郡守檄使蒞公庫,笑曰:"里名勝母,曾子不入,此職何為至我哉?"拒不受。知雍丘縣,御吏如束濕,撫民如傷。縣枕汴流,漕運不絕,舊苦多盜,然未嘗有獲者,人莫知其故。伯雨下令網(wǎng)舟無得宿境內,始猶不從,則命東下者斧斷其纜,趣京師者護以出,自是外戶不閉。
使者上其狀,召為大宗正丞,甫至,擢左正言。時徽宗初政,納用讜論,伯雨首擊章惇,曰:"惇久竊朝柄,迷國罔上,毒流搢紳,乘先帝變故倉卒,輒逞異意,睥睨萬乘,不復有臣子之恭。向使其計得行,將置陛下與皇太后于何地!若貸而不誅,則天下大義不明,大法不立矣。臣聞北使言,去年遼主方食,聞中國黜惇,放箸而起,稱甚善者再,謂南朝錯用此人。北使又問,何為只若是行遣?以此觀之,不獨孟子所謂'國人皆曰可殺',雖蠻貊之邦,莫不以為可殺也。"章八上,貶惇雷州。繼論蔡卞六大罪,語在《卞傳》。
建中靖國改元,當國者欲和調元祐、紹圣之人,故以"中"為名。伯雨言:"人才固不當分黨與,然自古未有君子小人雜然并進可以致治者。蓋君子易退,小人難退,二者并用,終于君子盡去,小人獨留。唐德宗坐此致播遷之禍,建中乃其紀號,不可以不戒。"
時議者欲西北典郡專用武臣,伯雨謂:"李林甫致祿山之亂者,此也。"又論鐘傅、王贍生湟、鄯邊事,失與國心,宜棄其地,以安邊息民;張耒、黃庭堅、晁補之、歐陽棐、劉唐老等宜在朝廷。上書皇太后,乞暴蔡京之惡,召還陳瓘,以全定策之勛。
時以正月朔旦有赤氣之異,詣火星觀以禳之,伯雨上疏言:"嘗聞修德以弭災,未有禳祈以消變。《洪范》以五事配五行,說者謂視之不明,則有赤眚、赤祥。乞攬權綱以信賞罰,專威福以殊功罪,使皇明赫赫,事至必斷,則乖氣異象,轉為休祥矣。"又言:"比日內降浸多,或恐矯傳制命。漢之鴻都賣爵,唐之墨敕斜封,此近監(jiān)也。"
王覿除御史中丞,仍兼史官,伯雨謂:"史院宰相監(jiān)修,今中丞為屬,非所以重風憲,遠嫌疑。"已而覿除翰林,伯雨復論曰:"學士爵秩位序,皆在中丞上。今覿為之,是諫官論事,非特朝廷不行,適足以為人遷官爾。"
伯雨居諫省半歲,所上一百八疏,大臣畏其多言,俾權給事中,密諭以少默即為真。伯雨不聽,抗論愈力,且將劾曾布。布覺之,徙為度支員外郎,尋知虢州。崇寧黨事作,削籍編管通州。為蔡卞所陷,與陳瓘、龔、張庭堅等十三人皆南遷,獨伯雨徙昌化。奸人猶未甘心,用匿名書復逮其仲子申先赴獄,妻適死于淮,報訃俱至。伯雨處之如平常,曰:"死者已矣,生者有負于朝廷,亦當從此訣。如其不然,天豈殺無辜耶!"申先在獄,鍛煉無所傅致,乃得釋,居海上三年而歸。宣和初,卒,年七十三。
長子象先,登世科,又中詞學兼茂舉,有司啟封,見為黨人子,不奏名,調秦州戶曹掾。聞父謫,棄官歸養(yǎng)。王安中辟燕山宣撫幕,勉應之,道引疾還,終身不復仕。申先以布衣特起至中書舍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