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百四十四 列傳第一百三
元祐初,加直龍圖閣、知滄州,召為戶部侍郎。未至,改集賢殿修撰、河北都轉運使,進寶文閣待制、知瀛州。俄以直學士知成都府,還為戶部,三遷御史中丞。建言:"朝廷事下六部,但隨省吏視其前后批,以制緩急之序,是為胥吏顓處命令也。若大臣不暇省,宜令列曹長貳隨其所承,當行即行,當止即止,必稟而后決,毋拘于文,則吏不得舞權,而下情達矣。"又言:"眾賢和于朝,則萬物和于野。燮理陰陽,輔相之職。間者,國論稍虧雍睦,語言播傳,動系觀望,不可以不謹。"
董敦逸、黃慶基論蘇軾托詞命以毀先帝,蘇轍以名器私所親,皆以臨司罷,之純疏其誣罔,乃更黜之。以疾,改工部尚書。紹圣中,劉拯劾其阿附轍,出知單州。卒,年七十五。從弟之儀。
之儀字端叔。登第幾三十年,乃從蘇軾于定州幕府。歷樞密院編修官,通判原州。元符中,監內香藥庫。御史石豫言其嘗從蘇軾辟,不可以任京官,詔勒停。徽宗初,提舉河東常平。坐為范純仁遺表,作行狀,編管太平,遂居姑熟,久之,徙唐州,終朝請大夫。
之儀能為文,尤工尺牘,軾謂入刀筆三昧。
王覿,字明叟,泰州如皋人。第進士。熙寧中,為編修三司令式刪定官。不樂久居職,求潤州推官。二浙旱,郡遣吏視苗傷,承監司風旨,不敢多除稅。覿受檄覆按,嘆曰:"旱勢如是,民食已絕,倒廩贍之,猶懼不克濟,尚可責以賦邪?"行數日,盡除之。監司怒,捃摭百出。會朝廷遣使振貸,覿請見,為言民間利病。使者喜,歸薦之,除司農寺主簿,轉為丞。司農時為要官,進用者多由此選。覿拜命一日,即求外,韓絳高其節,留檢詳三司會計。絳出潁昌,辟簽書判官。坐在潤公闕免,屏居累年,起為太仆丞,徙太常。
哲宗立,呂公著、范純仁薦其可大任,擢右正言,進司諫。上疏言:"國家安危治亂,系于大臣。今執政八人,而奸邪居半,使一二元老,何以行其志哉?"因極論蔡確、章惇、韓縝、張璪朋邪害正。章數十上,相繼斥去。又劾竄呂惠卿。朝論以大奸既黜,慮人情不安,將下詔慰釋之,且戒止言者。覿言:"誠出于此,恐海內有識之士,得以輕議朝廷。舜罪四兇而天下服,孔子誅少正卯而魯國治。當是之時,不聞人情不安,亦不聞出命令以悅其黨也。蓋人君之所以御下者,黜陟二柄而已。陟一善而天下之為善者勸,黜一惡而天下之為惡者懼。豈以為惡者懼而朝廷亦為之懼哉?誠為陛下惜之。"覿言雖切,然不能止也。
夏主新立,有輕中國心。覿曰:"小羌窺我厭兵,故桀驁若是。然所當憂者,不在今秋而在異日,所當謹者,不在邊備而在廟謨。翕張取予之權,必持重而后可。"洮東擒鬼章,檻至闕下,覿曰:"老羌雖就擒,其子統眾如故,疆土種落未減于前,安可遽戮以賈怨。宜處之洮、岷、秦、雍間,以示含容好生之德,離其石交而壞其死黨。"又言:"今民力凋瘵,邊費亡極,不可不深為之計。"于是疏將帥非其人者請易之,茶鹽之害民者請革之,至逋債、振瞻、賦斂、科須,皆指陳其故。
差役法復行,覿以為:"朝廷意在便民,而議者遂謂免役法無一事可用。夫法無新舊,惟善之從。"因采掇數十事于差法有助可以通行者上之。遂論青苗之害,乞盡罷新令,而復常平舊法,曰:"聚斂之臣,惟知罔利自媒,不顧后害。以國家之尊,而與民爭錐刀之利,何以示天下?"又言:"刑罰世輕世重。熙寧大臣,謂刑罰不重,則人無所憚。今法令已行,可以適輕之時,愿擇質厚通練之士,載加芟正。"于是置局編匯,俾覿預焉。大抵皆用中典,《元祐敕》是也。
神宗復唐制,諫官分列兩省。至是,大臣議徙之外門,而以其直舍為制敕院,名防漏泄,實不欲使與給舍相通。覿爭之曰:"制敕院,吏舍也。奪諫省以廣吏舍,信胥吏而疑諍臣,何示不廣也。"乃不果徙。
覿在言路,欲深破朋黨之說。朱光庭訐蘇軾試館職策問,呂陶辯其不然,遂起洛、蜀二黨之說。覿言:"軾之辭,不過失輕重之體爾。若悉考同異,深究嫌疑,則兩岐遂分,黨論滋熾。夫學士命詞失指,其事尚小;使士大夫有朋黨之名,大患也。"帝深然之,置不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