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一十 志第十五◎食貨六
夫為國為家者,莫不以谷貨為本。故《洪范》八政,以食為首,其在《易》曰"聚人曰財",《周禮》以九職任萬民,以九賦斂財賄。是以古先哲王莫不敬授民時,務(wù)農(nóng)重谷,躬親千畝,貢賦九州。且一夫不耕,一女不織,或受其饑寒者。饑寒迫身,不能保其赤子,攘竊而犯法,以至于殺身。跡其所由,王政所陷也。夫百畝之內(nèi),勿奪其時,易其田疇,薄其稅斂,民可使富也。既飽且富,而仁義禮節(jié)生焉,亦所謂衣食足,識榮辱也。晉末,天下大亂,生民道盡,或死于干戈,或斃于饑饉,其幸而自存者蓋十五焉。太祖定中原,接喪亂之弊,兵革并起,民廢農(nóng)業(yè)。方事雖殷,然經(jīng)略之先,以食為本,使東平公儀墾辟河北,自五原至于棝陽塞外為屯田。初,登國六年破衛(wèi)辰,收其珍寶、畜產(chǎn),名馬三十余萬、牛羊四百余萬,漸增國用。既定中山,分徙吏民及徒何種人、工伎巧十萬余家以充京都,各給耕牛,計口授田。天興初,制定京邑,東至代郡,西及善無,南極陰館,北盡參合,為畿內(nèi)之田;其外四方四維置八部帥以監(jiān)之,勸課農(nóng)耕,量校收入,以為殿最。又躬耕籍田,率先百姓。自后比歲大熟,匹中八十余斛。是時戎車不息,雖頻有年,猶未足以久贍矣。
太宗永興中,頻有水旱,詔簡宮人非所當(dāng)御及非執(zhí)作伎巧,自余出賜鰥民。神瑞二年,又不熟,京畿之內(nèi),路有行饉。帝以饑將遷都于鄴,用博士崔浩計乃止。于是分簡尤貧者就食山東。敕有司勸課留農(nóng)者曰:"前志有之,人生在勤,勤則不匱。凡庶民之不畜者祭無牲,不耕者祭無盛,不樹者死無槨,不蠶者衣無帛,不績者喪無衰。教行三農(nóng),生殖九谷;教行園囿,毓長草木;教行虞衡,山澤作材;教行藪牧,養(yǎng)蕃鳥獸;教行百工,飭成器用;教行商賈,阜通貨賄;教行嬪婦,化治絲枲;教行臣妾,事勤力役。"自是民皆力勤,故歲數(shù)豐穰,畜牧滋息。
泰常六年,詔六部民羊滿百口,調(diào)戎馬一匹。
世祖即位,開拓四海,以五方之民各有其性,故修其教不改其俗,齊其政不易其宜,納其方貢以充倉廩,收其貨物以實庫藏,又于歲時取鳥獸之登于俎用者以韌膳府。
先是,禁綱疏闊,民多逃隱。天興中,詔采諸漏戶,令輸綸綿。自后諸逃戶占為細(xì)繭羅谷者甚眾。于是雜營戶帥遍于天下,不隸守宰,賦役不周,戶口錯亂。始光三年詔一切罷之,以屬郡縣。
神二年,帝親御六軍,略地廣漠。分命諸將,窮追蠕蠕,東至瀚海,西接張掖,北度燕然山,大破之,虜其種落及馬牛雜畜方物萬計。其后復(fù)遣成周公萬度歸西伐焉耆,其王鳩尸卑那單騎奔龜茲,舉國臣民負(fù)錢懷貨,一時降款,獲其奇寶異玩以巨萬,駝馬雜畜不可勝數(shù)。度歸遂入龜茲,復(fù)獲其殊方瑰詭之物億萬已上。是時方隅未克,帝屢親戎駕,而委政于恭宗。真君中,恭宗下令修農(nóng)職之教,事在《帝紀(jì)》。此后數(shù)年之中,軍國用足矣。
高宗時,牧守之官,頗為貨利。太安初,遣使者二十余輩循行天下,觀風(fēng)俗,視民所疾苦。詔使者察諸州郡墾殖田畝、飲食衣服、閭里虛實、盜賊劫掠、貧富強劣而罰之,自此牧守頗改前弊,民以安業(yè)。
自太祖定中原,世祖平方難,收獲珍寶,府藏盈積。和平二年秋,詔中尚方作黃金合盤十二具,徑二尺二寸,鏤以白銀,鈿以玫瑰,其銘曰:"九州致貢,殊域來賓,乃作茲器,錯用具珍。假以紫金,鏤以白銀,范圍擬載,吐耀含真。纖文麗質(zhì),若化若神,皇王御之,百福惟新。"其年冬,詔出內(nèi)庫綾錦布帛二十萬匹,令內(nèi)外百官分曹賭射。四年春,詔賜京師之民年七十已上太官廚食以終其身。
顯祖即位,親行儉素,率先公卿,思所以賑益黎庶。至天安、皇興間,歲頻大旱,絹匹千錢。言劉彧淮北青、冀、徐、兗、司五州告亂請降,命將率眾以援之。既臨其境,青冀懷貳,進軍圍之,數(shù)年乃拔。山東之民咸勤于征戍轉(zhuǎn)運,帝深以為念。遂因民貧富,為租輸三等九品之制。千里內(nèi)納粟,千里外納米;上三器戶入京師,中三品入他州要倉,下三品入本州。
先是太安中,高宗以常賦之外雜調(diào)十五,頗為煩重,將與除之。尚書毛法仁曰:"此是軍國資用,今頓罷之,臣愚以為不可。"帝曰:"使地利無窮,民力不竭,百姓有余,吾孰與不足。"遂免之。未幾,復(fù)調(diào)如前,至是乃終罷焉。于是賦斂稍輕,民復(fù)贍矣。
舊制,民間所織絹、布,皆幅廣二尺二寸,長四十尺為一匹,六十尺為一端,令任服用。后乃漸至濫惡,不依尺度。高祖延興三年秋七月,更立嚴(yán)制,令一準(zhǔn)前式,違者罪各有差,有司不檢察與同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