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八之四 志第十三◎禮四之四

　　世宗永平四年冬十二月，員外將軍、兼尚書都令史陳終德有祖母之喪，欲服齊衰三年，以無世爵之重，不可陵諸父，若下同眾孫，恐違后祖之義，請(qǐng)求詳正。國子博士孫景邕、劉懷義、封軌、高綽，太學(xué)博士袁升，四門博士陽寧居等議："嫡孫后祖，持重三年，不為品庶生二，終德宜先諸父。"太常卿劉芳議："案喪服乃士之正禮，含有天子、諸侯、卿大夫之事，其中時(shí)復(fù)下同庶人者，皆別標(biāo)顯。至如傳重，自士以上，古者卿士，咸多世位，又士以上，乃有宗廟。世儒多云，嫡孫傳重，下通庶人。以為差謬。何以明之？《禮稽命征》曰：'天子之元士二廟，諸侯之上士亦二廟，中、下士一廟。'一廟者，祖禰共廟。《祭法》又云庶人無廟'。既如此分明，豈得通于庶人也？傳重者主宗廟，非謂庶人祭于寢也。兼累世承嫡，方得為嫡子嫡孫耳。不爾者，不得繼祖也。又鄭玄別變除，云為五世長子服斬也。魏晉以來，不復(fù)行此禮矣。案《喪服經(jīng)》無嫡孫為祖持重三年正文，唯有為長子三年，嫡孫期。《傳》及注因說嫡孫傳重之義。今世既不復(fù)為嫡子服斬，卑位之嫡孫不陵諸叔而持重，則可知也。且準(zhǔn)終德資階，方之士古，未登下士，庶人在官復(fù)，無斯禮。考之舊典，驗(yàn)之今世，則茲范罕行。且諸叔見存，喪主有寄，宜依諸孫，服期為允。"

　　景邕等又議云："《喪服》雖以士為主，而必下包庶人。何以論之？自大夫以上，每條標(biāo)列，逮于庶人，含而不述，比同士制，起后疑也。唯有庶人為國君，此則明義服之輕重，不涉于孫祖。且受國于曾祖，廢疾之祖父，亦無重可傳，而猶三年，不必由世重也。夫霜感露濡，異識(shí)咸感，承重主嗣，寧甄寢廟，嫡孫之制，固不同殊。又古自卿以下，皆不殊承襲，末代僣妄，不可以語通典。是以《春秋》譏于世卿，《王制》稱大夫不世，此明訓(xùn)也。《喪服》，《經(jīng)》雖無嫡孫為祖三年正文，而有祖為嫡孫者，豈祖以嫡服己，己與庶孫同為祖服期，于義可乎？服祖三年，此則近世未嘗變也。準(zhǔn)古士官不過二百石已上，終德即古之廟士也。假令終德未班朝次，茍?jiān)恢救剩�必也斯遂。況乃官歷士流，當(dāng)訓(xùn)章之運(yùn)，而以庶叔之嫌，替其嫡重之位，未是成人之善也。"芳又議："國子所云，《喪服》雖以士為主，而必下包庶人。本亦不謂一篇之內(nèi)全不下同庶人，正言嫡孫傳重，專士以上。此《經(jīng)》、《傳》之正文，不及庶人明矣。戴德《喪服變除》云：'父為長子斬，自天子達(dá)于士。'此皆士以上乃有嫡子之明據(jù)也。且承重者，以其將代己為宗廟主，廟主了不云寢，又其證也。所引大夫不世者，此《公羊》、《谷梁》近儒小道之書，至如《左氏》、《詩》、《易》、《論語》皆有典證，或是未寤。許叔重《五經(jīng)異義》云，今《春秋公羊》、《谷梁》說卿大夫世位，則權(quán)并一姓，謂周尹氏、齊崔氏也。而古《春秋左氏》說卿大夫皆得世祿。《傳》曰'官族'，《易》曰'食舊德'，舊德，謂食父故祿也。《尚書》曰：'世選爾勞，予不絕爾善。'《詩》云：'惟周之士，不顯奕世。'《論語》曰：'興滅國，繼絕世。'國謂諸侯，世謂卿大夫也。斯皆正經(jīng)及《論語》士以上世位之明證也，士皆世祿也。八品者一命，斯乃信然。但觀此據(jù)，可謂睹其綱，未照其目也。案晉《官品令》所制九品，皆正無從，故以第八品準(zhǔn)古下士。今皇朝《官令》皆有正從，若以其員外之資，為第十六品也，豈得為正八品之士哉？推考古今，謹(jǐn)如前議。"

　　景邕等又議："《喪服》正文，大夫以上，每事顯列，唯有庶人，含而不言。此通下之義，了然無惑。且官族者，謂世為其功；食舊德者，謂德侯者世位；興滅國，繼絕世，主謂諸侯卿大夫無罪誅絕者耳。且金貂七毦，楊氏四公，雖以位相承，豈得言世祿乎？晉太康中，令史殷遂以父祥不及所繼，求還為祖母三年。時(shí)政以禮無代父追服之文，亦無不許三年之制，此即晉世之成規(guī)也。"尚書邢巒奏依芳議。詔曰："嫡孫為祖母，禮令有據(jù)，士人通行，何勞方致疑請(qǐng)也。可如國子所議。"

　　延昌二年春，偏將軍乙龍虎喪父，給假二十七月，而虎并數(shù)閏月，詣府求上。領(lǐng)軍元珍上言："案《違制律》，居三年之喪而冒哀求仕，五歲刑。龍虎未盡二十七月而請(qǐng)宿衛(wèi)，依律結(jié)刑五歲。"三公郎中崔鴻駁曰："三年之喪，二十五月大祥。諸儒或言祥月下旬而禫，或言二十七月，各有其義，未知何者會(huì)圣人之旨。龍虎居喪已二十六月，若依王、杜之義，便是過禫即吉之月。如其依鄭玄二十七月，禫中復(fù)可以從御職事。《禮》云：'祥之日鼓素琴。'然則大祥之后，喪事終矣。既可以從御職事，求上何為不可？若如府判，禫中鼓琴，復(fù)有罪乎？求之經(jīng)律，理實(shí)未允。"下更詳辨。

　　珍又上言："案《士虞禮》，三年之喪，期而小祥，又期而大祥，中月而禫。鄭玄云'中猶間也'，'自喪至此，凡二十七月'。又《禮》言：'祥之日鼓素琴。'鄭云：'鼓琴者，存樂也。'孔子祥后五日，彈琴而不成，十日而成笙歌。鄭注與《鄭志》及逾月可以歌，皆身自逾月可為。此謂存樂也，非所謂樂。樂者，使工為之。晉博士許猛《解三驗(yàn)》曰：案《黍離》、《麥秀》之歌，《小雅》曰"君子作歌，惟以告哀"，《魏詩》曰"心之憂矣，我歌且謠"。若斯之類，豈可謂之金石之樂哉？是以徒歌謂之謠，徒吹謂之和。《記》曰：'比音而樂之，及干戚羽毛謂之樂。'若夫禮樂之施于金石，越于聲音者，此乃所謂樂也。至于素琴以示終、笙歌以省哀者，則非樂矣。《間傳》云：大祥除衰，杖而素縞麻衣，大祥之服也。《雜記》注云：'玄衣黃裳，則是禫祭，黃者，未大吉也。'《檀弓》云：'祥而縞，是月禫，徙月樂。'《鄭志》：趙商問，鄭玄答云：祥謂大祥，二十五月。是月禫，謂二十七月，非謂上祥之月也。徙月而樂。許猛《釋六征》曰：樂者，自謂八音克諧之樂也。謂在二十八月，工奏金石之樂耳。而駁云：'大祥之后，喪事終矣。'脫如此駁，禫復(fù)焉施？又駁云：'禫中鼓琴，復(fù)有罪乎？'然禫則黃裳，未大吉也，鼓琴存樂，在禮所許。若使工奏八音，融然成韻，既未徙月，不罪伊何！又駁云：'禫中既得從御職事，求上何為不可？'檢龍虎居喪二十六月，始是素縞麻衣，大祥之中，何謂禫乎？三年沒閏，理無可疑。麻衣在體，冒仕求榮，實(shí)為大尤，罪其焉舍！又省依王、杜禫祥同月，全乖鄭義。喪兇尚遠(yuǎn)，而欲速除，何匆匆者哉？下府愚量，鄭為得之。何者？《禮記》云：'吉事尚近日，兇事尚遠(yuǎn)日。'又《論語》云：'喪與其易寧戚。'而服限三年，痛盡終身。中月之解，雖容二義，尚遠(yuǎn)寧戚。又檢王、杜之義，起于魏末晉初。及越騎校尉程猗贊成王肅，駁鄭禫二十七月之失，為六征三驗(yàn)，上言于晉武帝曰：'夫禮國之大典，兆民所日用，豈可二哉。今服禫者各各不同，非圣世一統(tǒng)之謂。鄭玄說二十七月禫，甚乖大義。臣每難鄭失，六有征，三有驗(yàn)，初未能破臣難而通玄說者。'如猗之意，謂鄭義廢矣。太康中，許猛上言扶鄭，《釋六禫》，《解三驗(yàn)》，以鄭禫二十七月為得，猗及王肅為失。而博士宋昌等議猛扶鄭為衷，晉武從之。王、杜之義，于是敗矣。王、杜之義見敗者，晉武知其不可行故也。而上省同猗而贊王，欲虧鄭之成軌，竊所未寧。更無異義，還從前處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