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九 列傳第三十四

　　帝雖不睿，猶疑之，召禮官質(zhì)問。于是太常博士唐紹、蔣欽緒對："欽明所引，皆宗廟禮，非祭天地者。周、隋而上，無皇后助祭事。"帝令宰相參訂，紹、欽緒又引博士彭景直共議曰：

　　《周官》所云祀、祭、享，皆互言。《典瑞》："兩圭以祀地。"《司幾筵》："設(shè)祀先王昨席。"《內(nèi)宗》："掌宗廟祭祀。"傳曰："圣人為能饗帝。春秋祭祀，以時思之。"此祀天稱享，享廟稱祭也。禮家凡稱大祭祀，不獨主天。《爵人》："大祭祀，與量人受舉斝之卒爵。"祭天不祼，則九嬪贊瑤爵，容廟稱大祭祀也。欽明據(jù)《大宗伯》之職，以謂后有祭天地之禮。按經(jīng)："凡祀大神、祭大祗、享大鬼，帥執(zhí)事而卜宿，視滌濯，涖玉鬯，省牲鑊，奉玉盥，制大號。若王不與祭祀，則攝位。"自凡而推，兼言王祭天地宗廟也。下言："凡大祭祀，王后不與，則攝而薦。"直王后祭廟一凡耳。若當(dāng)助祭天地，應(yīng)不列重凡。且內(nèi)宗、外宗所掌，皆佐王后廟薦，無佐祭天地語。有如助祭天地，誰當(dāng)贊佐者？是則攝薦為宗廟明甚。內(nèi)司服掌后祭服，無祭天服。禮家說曰："后不助祭天地五岳，故無具服。"又言："后有五輅，以重翟從祭先王先公，以厭翟從饗諸侯，以安車朝夕見王，以翟車采桑，以輦車游宴。"按此，后無祭天車明甚。然后助王祭天地，古無聞焉。

　　時左仆射韋巨源助后掎掣帝，奪政事，即傳欽明議，帝果用其言，以皇后為亞獻(xiàn)。取大臣李嶠等女為齋娘，奉豆籩。禮成，詔齋娘有夫者悉進(jìn)官。

　　初，后屬婚，上食禁中，帝與群臣宴，欽明自言能《八風(fēng)舞》，帝許之。欽明體肥丑，據(jù)地?fù)u頭睆目，左右顧眄，帝大笑。吏部侍郎盧藏用嘆曰："是舉《五經(jīng)》掃地矣！"景云初，侍御史倪若水劾奏："欽明、山惲等腐儒無行，以諂佞亂常改作，百王所傳，一朝惰放。今圣德中興，不宜使小人在朝，請斥遠(yuǎn)之，以肅具臣。"乃貶欽明饒州刺史，山惲括州刺史。欽明于《五經(jīng)》為該淹，自見坐不孝免，無以澡祓，乃阿附韋氏，圖再用，又坐是見逐，諸儒共羞之。后徙洪州都督，入為崇文館學(xué)士，卒。

　　贊曰："欽明以經(jīng)授中宗，為朝大儒，乃詭圣僻說，引艷妻郊見上帝，腥德播聞，享胙不終。蓋與少正卯順非而澤，莊周以詩書破冢者同科。獨保腰領(lǐng)死家簀，寧不幸邪！后之托儒為奸者，可少戒云。

　　山惲者，河?xùn)|人。善治《禮》。景龍中，累遷國子司業(yè)。帝昵宴近臣及修文學(xué)士，詔遍為伎。工部尚書張錫為《談容娘舞》，將作大匠宗晉卿為《渾脫舞》，左衛(wèi)將軍張洽為《黃獐舞》，給事中李行言歌《賀車西河曲》，余臣各有所陳，皆鄙黷；而出惲奏："我所習(xí)，惟知誦詩。"乃誦《鹿鳴》、《蟋蟀》二篇，未畢，中書令李嶠以其近規(guī)諷，止之。帝嘉其直，下詔褒咨，賜服一稱。其后與欽明僻論阿世，不能終其守。久之，復(fù)拜國子司業(yè)。

　　王玙者，方慶六世孫，少為禮家學(xué)。玄宗在位久，推崇老子道，好神仙事，廣修祠祭，靡神不祈。玙上言，請筑壇東郊祀青帝，天子入其言，擢太常博士、侍御史，為祠祭使。玙專以祠解中帝意，有所禳祓，大抵類巫覡。漢以來葬喪皆有瘞錢，后世里俗稍以紙寓錢為鬼事，至是玙乃用之。

　　肅宗立，累遷太常卿，又以祠禱見寵。乾元三年，拜蒲同絳等州節(jié)度使，俄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時大兵后，天下愿治，玙望輕，無它才，不為士議諧可，既驟得政，中外悵駭。乃奏置太一壇，勸帝身見九宮祠。帝由是專意，它議不能奪。帝嘗不豫，太卜建言祟在山川。玙遣女巫乘傳分禱天下名山大川，巫皆盛服，中人護(hù)領(lǐng)，所至干托州縣，賂遺狼藉。時有一巫美而蠱，以惡少年數(shù)十自隨，尤憸狡不法。馳入黃州，刺史左震晨至館請事，門鐍不啟。震怒，破鐍入，取巫斬廷下，悉誅所從少年，籍其贓得十余萬，因遣還中人。既以聞，玙不能詰，帝亦不加罪。明年，罷玙為刑部尚書，又出為淮南節(jié)度使，猶兼祠祭使，徙浙東。召入，再遷太子少師。卒，贈開府儀同三司，謚曰簡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