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九十八 列傳第二十三
稷,字嗣通,道衡曾孫。擢進士第。累遷禮部郎中、中書舍人。與從祖兄曜更踐兩省,俱以辭章自名。景龍末,為諫議大夫、昭文館學士。初,貞觀、永徽間,虞世南、褚遂良以書顓家,后莫能繼。稷外祖魏征家多藏虞、褚書,故銳精臨仿,結體遒麗,遂以書名天下。畫又絕品。睿宗在藩,喜之,以其子伯陽尚仙源公主。及踐阼,遷太常少卿,封晉國公,實封三百戶。會鐘紹京為中書令,稷諷使讓,因入言于帝曰:"紹京本胥史,無素才望,今特以勛進,師長百僚,恐非朝廷具瞻之美。"帝然之,遂許紹京讓,改戶部尚書。翌日,遷稷黃門侍郎,參知機務。與崔日用數爭事帝前,罷為左散騎常侍。歷太子少保、禮部尚書。帝以翊贊功,每召入宮中與決事,恩絕群臣。竇懷貞誅,稷以知本謀,賜死萬年獄,年六十五。
伯陽為駙馬都尉、安邑郡公,別食實封四百戶。稷死,坐貶晉州員外別駕,又流嶺表,自殺。伯陽子談,尚玄宗恒山公主,拜駙馬都尉、光祿員外卿。
馬周,字賓王,博州茌平人。少孤,家窶狹。嗜學,善《詩》、《春秋》。資曠邁,鄉人以無細謹,薄之。武德中,補州助教,不治事。刺史達奚恕數咎讓,周乃去,客密州。趙仁本高其才,厚以裝,使入關。留客汴,為浚儀令崔賢所辱,遂感激而西,舍新豐,逆旅主人不之顧,周命酒一斗八升,悠然獨酌,眾異之。至長安,舍中郎將常何家。
貞觀五年,詔百官言得失。何武人,不涉學,周為條二十余事,皆當世所切。太宗怪問何,何曰:"此非臣所能,家客馬周教臣言之。客,忠孝人也。"帝即召之,間未至,遣使者四輩敦趣。及謁見,與語,帝大悅,詔直門下省。明年,拜監察御史,奉使稱職。帝以何得人,賜帛三百段。周上疏曰:
臣每讀前史,見賢者忠孝事,未嘗不廢卷長想,思履其跡。臣不幸早失父母,犬馬之養,已無所施;顧來事可為者,惟忠義而已。是以徒步二千里,歸于陛下。陛下不以臣愚,擢臣不次。竊自惟念無以論報,輒竭區區,惟陛下所擇。
臣伏見大安宮在宮城右,墻宇門闕,方紫極為卑小。東宮,皇太子居之,而在內;大安,至尊居之,反在外。太上皇雖志清儉,愛惜人力,陛下不敢違,而蕃夷朝見,四方觀聽,有不足焉。臣愿營雉堞門觀,務從高顯,以稱萬方之望,則大孝昭矣。
臣伏讀明詔,以二月幸九成宮。竊惟太上皇春秋高,陛下宜朝夕視膳。今所幸宮去京三百里而遠,非能旦發暮至也。萬有一太上皇思感,欲即見陛下,何以逮之?今茲本為避暑行也,太上皇留熱處,而陛下走涼處,溫清之道,臣所未安。然詔書既下,業不中止,愿示還期,以開眾惑。
臣伏見詔宗室功臣悉就藩國,遂貽子孫,世守其政。竊惟陛下之意,誠愛之重之,欲其裔緒承守,與國無疆也。臣謂必如詔書者,陛下宜思所以安存之,富貴之,何必使世官也?且堯、舜之父,有朱、均之子。若令有不肖子襲封嗣職,兆庶被殃,國家蒙患。正欲絕之,則子文之治猶在也;正欲存之,則欒黡之惡已暴也。必曰與其毒害于見存之人,寧割恩于已亡之臣,則向所謂愛之重之者,適所以傷之也。臣謂宜賦以茅土,疇以戶邑,必有材行,隨器而授。雖干翮非強,亦可以免累。漢光武不任功臣以吏事,所以終全其世者,良得其術也。愿陛下深思其事,使得奉大恩,而子孫終其福祿也。
臣聞圣人之化天下,莫不以孝為本,故曰:"孝莫大于嚴父,嚴父莫大于配天","國之大事,在祀與戎",孔子亦言"吾不與祭,如不祭",是圣人之重祭祀也。自陛下踐祚,宗廟之享,未嘗親事。竊惟圣情,以乘輿一出,所費無蓺,故忍孝思,以便百姓。而一代史官,不書皇帝入廟,將何以貽厥孫謀、示來葉邪?臣知大孝誠不在俎豆之間,然圣人訓人,必以己先之,示不忘本也。
臣聞致化之道,在求賢審官。孔子曰:"惟名與器,不可以假人。"是言慎舉之為重也。臣伏見王長通、白明達本樂工輿皂雜類;韋般提、斛斯正無他材,獨解調馬。雖術逾等夷,可厚賜金帛以富其家。今超授高爵,與外廷朝會,騶豎倡子,鳴玉曳履,臣竊恥之。若朝命不可追改,尚宜不使在列,與士大夫為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