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七·秦策五
趙未之遺，不韋說趙曰：“子異人，秦之寵子也，無母于中，王后欲取而子之。使秦而欲屠趙，不顧一子以留計(jì)，是抱空質(zhì)也。若使子異人歸而得立，趙厚送遣之，是不敢倍德畔施，是自為德講。秦王老矣，一日晏駕，雖有子異人，不足以結(jié)秦。”趙乃遣之。
異人至，不韋使楚服而見。王后悅其狀，高其知，曰：“吾楚人也。”而自子之，乃變其名曰“楚”。王使子誦，子曰：“少棄捐在外，嘗無師傅所教學(xué)，不習(xí)于誦，王罷之。乃留止。間曰：“陛下嘗軔車于趙矣，趙之豪桀得知名者不少。今大王反國(guó)，皆西面而望。大王無一介之使以存之，臣恐其皆有怨心。使邊境早閉晚開。”王以為然，奇其計(jì)。王后勸立之。王乃召相，令之曰：“寡人子莫如楚。”立以為太子。
子楚立，以不韋為相，號(hào)曰“文信侯”，食藍(lán)田十二縣。王后為華陽太后，諸侯皆致(秦)[養(yǎng)]邑。
六 文信侯欲攻趙以廣河間章
文信侯欲攻趙以廣河間，使剛成君蔡澤事燕三年，而燕太子質(zhì)于秦。文信侯因請(qǐng)張?zhí)葡嘌啵c燕共伐趙，以廣河間之地。張?zhí)妻o曰：“[之]燕者必徑于趙，趙人得唐者，受百里之地。”文信侯去而不快。少庶子甘羅曰：“君侯何不快[之]甚也？”文信侯曰：“吾令剛成君蔡澤事燕，三年，而燕太子已入質(zhì)矣。今吾請(qǐng)張卿相燕，而不肯行。”甘羅曰：“臣[請(qǐng)]行之。”文信(君)[侯]叱(去)曰：“[去！]我自行之而不肯，汝安能行之也？”甘羅曰：“夫項(xiàng)橐生七歲為而為孔子師，今臣生十二歲于茲矣！君其試臣，奚以遽言叱也？”
甘羅見張?zhí)圃唬骸扒渲κ肱c武安君？”唐曰：“武安君戰(zhàn)國(guó)攻取，不知其數(shù)；攻城墮邑，不致其數(shù)。臣之功不如武安君也。”甘羅曰：“卿明知功之不如武安君歟？”曰：“知之。”“應(yīng)侯之用秦也孰與文信侯專？”曰：“應(yīng)侯不如文信侯專。”曰：“卿明知為不如文信侯專歟？”曰：“知之。”甘羅曰：“應(yīng)侯欲伐趙，武安君難之，去咸陽七里，絞而殺之。今文信侯自請(qǐng)卿相燕，而卿不肯行，臣不知卿所死之處矣？”唐曰：“請(qǐng)因孺子而行！”令庫具車，廄具馬，府具幣，行有日矣，甘羅謂文信侯曰：“借臣車五乘，請(qǐng)為張?zhí)葡葓?bào)趙。”
見趙王，趙王郊迎。謂趙王曰：“聞燕太子丹之入秦與？”曰：“聞之。”聞張?zhí)浦嘌嗯c？”曰：“聞之。”“燕太子入秦者，燕不欺秦也。張?zhí)葡嘌嗾撸夭黄垩嘁病Ｇ亍⒀嗖幌嗥郏瑒t伐趙危矣。燕、秦所以不相欺者，無異故，欲攻趙而廣河間也。今王赍臣五城以廣河間，請(qǐng)歸燕太子，與強(qiáng)趙攻弱燕。”趙王立割五城以廣河間，歸燕太子。趙攻燕，得上谷三十六縣，與秦什一。
七 文信侯出走章
文信侯出走，與司空馬之趙，趙以為守相。秦下甲而攻趙。
司空馬說趙王曰：“文信侯相秦，臣事之為尚書，習(xí)秦事。今大王使守小官習(xí)趙事。請(qǐng)為大王設(shè)秦、趙之戰(zhàn)，而親觀其孰勝，趙孰與秦大？”曰：“不如。”“民孰與之眾？”曰：“不如。”“金錢、粟[米]孰與之富？”曰：“弗如。”“國(guó)孰與之治？”曰：“不如。”“相孰與之賢？”曰：“不如。”“將孰與之武？”曰：“不如。”“律令孰與之明？”曰：“不如。”司空馬曰：“然則大王之國(guó)百舉而無及秦者，大王之國(guó)亡。”趙王曰：“卿不遠(yuǎn)趙，而悉教以國(guó)事，愿于因計(jì)。”司空馬曰：“大王裂趙之半以賂秦，秦不接刃而得趙之半，秦必悅。內(nèi)惡趙之守，外恐諸侯之救，秦必受之。秦受地而()[郄]兵，趙守半國(guó)以自存。秦銜賂以自強(qiáng)，山東必恐；亡趙自危，諸侯必懼。懼而相救，則從事可成。臣請(qǐng)[為]大王約從。從事成，則是大王名亡趙之半，實(shí)得山東以敵秦，秦不足亡。”趙王曰：“前日秦下甲攻趙，趙賂以河間十二縣，地削兵弱，卒不免秦患。今又割趙之半以強(qiáng)秦，力不能自存，因以亡矣。愿卿之更計(jì)。”司空馬曰：“臣少為秦刀筆以官，長(zhǎng)而守小官，未嘗為兵首，請(qǐng)為大王悉趙兵以遇。”趙王不能將。司空馬曰：“臣效愚計(jì)，大王不用，是臣無以事大王，愿自請(qǐng)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