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十 列傳第三十二
宣帝之征吐谷渾也,高祖令軌與宇文孝伯并從,軍中進(jìn)取,皆委軌等,帝仰成而已。時宮尹鄭譯、王端等并得幸帝。帝在軍中,頗有失德,譯等皆預(yù)焉。軍還,軌等言之于高祖。高祖大怒,乃撻帝,除譯等名,仍加捶楚。帝因此大銜之。軌又嘗與小內(nèi)史賀若弼言及此事,且言皇太子必不克負(fù)荷。弼深以為然,勸軌陳之。軌后因侍坐,乃謂高祖曰:"皇太子仁孝無聞,復(fù)多涼德,恐不了陛下家事。愚臣短暗,不足以論是非。陛下恒以賀若弼有文武奇才,識度宏遠(yuǎn),而弼比每對臣,深以此事為慮。"高祖召弼問之。弼乃詭對曰:"皇太子養(yǎng)德春宮,未聞有過。未審陛下,何從得聞此言?"既退,軌誚弼曰:"平生言論,無所不道,今者對揚(yáng),何得乃爾翻覆?"弼曰:"此公之過也。皇太子,國之儲副,豈易攸言。事有蹉跌,便至滅門之禍。本謂公密陳臧否,何得遂至昌言。"軌默然久之,乃曰:"吾專心國家,遂不存私計(jì)。向者對眾,良實(shí)非宜。"后軌因內(nèi)宴上壽,又捋高祖須曰:"可愛好老公,但恨后嗣弱耳。"高祖深以為然。但漢王次長,又不才,此外諸子并幼,故不能用其說。
及宣帝即位,追鄭譯等復(fù)為近侍。軌自知必及于禍,謂所親曰:"吾昔在先朝,實(shí)申社稷至計(jì)。今日之事,斷可知矣。此州控帶淮南,鄰接強(qiáng)寇,欲為身計(jì),易同反掌。但忠義之節(jié),不可虧違。況荷先帝厚恩,每思以死自效,豈以獲罪于嗣主,便欲背德于先朝。止可于此待死,義不為他計(jì)。冀千載之后,知吾此心。"
大象元年,帝令內(nèi)史杜虔信就徐州殺軌。御正中大夫顏之儀切諫,帝不納,遂誅之。軌立朝忠恕,兼有大功,忽以無罪被戮,天下知與不知,無不傷惜。
宇文神舉,太祖之族子也。高祖晉陵、曾祖求男,仕魏,位并顯達(dá)。祖金殿,魏鎮(zhèn)遠(yuǎn)將軍、兗州刺史、安吉縣侯。父顯和,少而襲爵,性矜嚴(yán),頗涉經(jīng)史,膂力絕人,彎弓數(shù)百斤,能左右馳射。魏孝武之在藩也,顯和早蒙眷遇。時屬多難,嘗問計(jì)于顯和。顯和具陳宜杜門晦跡,相時而動。孝武深納焉。及即位,擢授冠軍將軍、閣內(nèi)都督、封城陽縣公,邑五百戶。孝武以顯和藩邸之舊,遇之甚厚。時顯和所居宅隘陋,乃撤殿省,賜為寢室。其見重如此。及齊神武專政,帝每不自安。謂顯和曰:"天下洶洶,將若之何?"對曰:"當(dāng)今之計(jì),莫若擇善而從之。"因誦詩云:"彼美人兮,西方之人兮。"帝曰:"是吾心也。"遂定入關(guān)之策。帝以顯和母老,家累又多,令預(yù)為計(jì)。對曰:"今日之事,忠孝不可并立。然臣不密則失身,安敢預(yù)為私計(jì)。"帝愴然改容曰:"卿即我之王陵也。"遷朱衣直閣、閣內(nèi)大都督,改封長廣縣公,邑一千五百戶。從帝入關(guān)。至溱水,太祖素聞其善射而未之見也。俄而水傍有一小鳥,顯和射而中之。太祖笑曰:"我知卿工矣。"其后,引為帳內(nèi)大都督。俄出為持節(jié)、衛(wèi)將軍、東夏州刺史。以疾去職,深為吏民所懷。尋進(jìn)位車騎大將軍、儀同三司,加散騎常侍。魏恭帝元年,卒,時年五十七。太祖親臨之,哀動左右。建德二年,追贈使持節(jié)、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延丹綏三州諸軍事、延州刺史。
神舉早歲而孤,有夙成之量。族兄安化公深器異之。及長,神情倜儻,志略英贍,眉目疏朗,儀貌魁梧。有識欽之,莫不許以遠(yuǎn)大。世宗初,起家中侍上士。世宗留意翰林,而神舉雅好篇什。帝每有游幸,神舉恒得侍從。保定元年,襲爵長廣縣公,邑二千三百戶。尋授帥都督,遷大都督、使持節(jié)、車騎大將軍、儀同三司,拜右大夫。四年,進(jìn)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,治小宮伯。天和元年,遷右宮伯中大夫,進(jìn)爵清河郡公,增邑一千戶。高祖將誅晉公護(hù)也,神舉得預(yù)其謀。建德元年,遷京兆尹。三年,出為熊州刺史。神舉威名素重,齊人甚憚之。五年,攻拔齊陸渾等五城。
及高祖東伐,詔神舉從軍。并州平,即授并州刺史,加上開府儀同大將軍。州既齊氏別都,控帶要重。平定甫爾,民俗澆訛,豪右之家,多為奸猾。神舉勵精為治,示以威恩,旬月之間,遠(yuǎn)邇悅服。尋加上大將軍,改封武德郡公,增邑二千戶。俄進(jìn)柱國大將軍,改封東平郡公,增邑通前六千九百戶。所部東壽陽縣土人,相聚為盜,率其黨五千人,來襲州城。神舉以州兵討平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