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周紀三 起閼逢攝提格五月,盡柔兆執(zhí)徐二月,凡一年有奇
冬,十月,甲辰,左羽林大將軍孟漢卿坐納藁稅,場官擾民,多取耗馀,賜死。有司奏漢卿罪不至死。上曰:"朕知之,欲以懲眾耳!"
己酉,廢安遠、永清軍。
初,宿衛(wèi)之士,累朝相承,務求姑息,不欲簡閱,恐傷人情,由是羸老者居多。但驕蹇不用命,實不可用,每遇大敵,不走即降。其所以失國,亦多由此。帝因高平之戰(zhàn),始知其弊。癸亥,謂侍臣曰:"凡兵務精不務多,今以農(nóng)夫百未能養(yǎng)甲士一,奈何浚民之膏澤,養(yǎng)此無用之物乎!且健懦不分,眾何所勸!"乃命大簡諸軍,精銳者升之上軍,羸者斥去之。又以驍勇之士多為諸藩鎮(zhèn)所蓄,詔募天下壯士,咸遣詣闕,命太祖皇帝選其尤者為殿前諸班,其騎步諸軍,各命將帥選之。由是士卒精強,近代無比,征伐四方,所向皆捷,選練之力也。
戊辰,帝謂侍臣曰:"諸道盜賊頗多,討捕終不能絕,蓋由累朝分命使臣巡檢,致藩侯、守令皆不致力。宜悉召還,專委節(jié)鎮(zhèn)、州縣,責其清肅。"
河自楊劉至于博州百二十里,連年東潰,分為二派,匯為大澤,彌漫數(shù)百里。又東北壞古堤而出,灌齊、棣、淄諸州,至于海涯,漂沒民田廬不可勝計,流民采菰稗、捕魚以給食,朝廷屢遣使者不能塞。十一月,戊戌,帝遣李谷詣澶、鄆、齊按視堤塞,役徒六萬,三十日而畢。
北漢主疾病,命其子承鈞監(jiān)國,尋殂。遣使告哀于契丹。契丹遣驃騎大將軍、知內(nèi)侍省事劉承訓冊命承鈞為帝,更名鈞。北漢孝和帝性孝謹,既嗣位,勤于為政,愛民禮士,境內(nèi)粗安。每上表于契丹主稱男,契丹主賜之詔,謂之"兒皇帝"。
馬希萼之帥群蠻破長沙也,府庫累世之積,皆為溆州蠻酋苻彥通所掠,彥通由是富強,稱王于溪洞間。王逵既得湖南,欲遣使撫之,募能往者,其將王虔朗請行。既至,彥通盛侍衛(wèi)而見之,禮貌甚倨。虔朗厲聲責之曰:"足下自稱苻秦苒裔,宜知禮義,有以異于群蠻。昔馬氏在湖南,足下祖父皆北面事之。今王公盡得馬氏之地,足下不早往乞盟,致使者先來,又不接之以禮,異日得無悔乎!"彥通慚懼,起,執(zhí)虔朗手謝之。虔朗知其可動,因說之曰:"溪洞之地,隋、唐之世皆為州縣,著在圖籍。今足下上無天子之詔,下無使府之命,雖自王于山谷之間,不過蠻夷一酋長耳!曷若去王號,自歸于王公,王公必以天子之命授足下節(jié)度使,與中國侯伯等夷,豈不尊榮哉!"彥通大喜,即日去王號,因虔朗獻銅鼓數(shù)枚于王逵。逵曰:"虔朗一言勝數(shù)萬兵,真國士也!"承制以彥通為黔中節(jié)度使,以虔朗為都指揮使,預聞府政。虔朗,桂州人也。
逵慮西界鎮(zhèn)遏使、錦州刺史劉瑫為邊患,表為鎮(zhèn)南節(jié)度副使,充西界都招討使。
是歲,湖南大饑,民食草木實。武清節(jié)度使、知潭州事周行逢開倉以賑之,全活甚眾。行逢起于微賤,知民間疾苦,勵精為治,嚴而無私,辟署僚屬,皆取廉介之士,約束簡要,吏民便之,其自奉甚;或譏其太儉,行逢曰:"馬氏父子窮奢極靡,不恤百姓,今子孫乞食于人,又足效乎!"
世宗睿武孝文皇帝上
△顯德二年乙卯,公元九五五年
春,正月,庚辰,上以漕運自晉、漢以來不給斗耗,綱吏多以虧欠抵死,詔自今每斛給耗一斗。
定難節(jié)度使李彝興以折德扆亦為節(jié)度使,與己并列,恥之,塞路不通周使。癸未,上謀于宰相,對曰:"夏州邊鎮(zhèn),朝廷向來每加優(yōu)借,府州褊小,得失不系重輕,旦宜撫諭彝興,庶全大體。"上曰:"德扆數(shù)年以來,盡忠戮力以拒劉氏,奈何一旦棄之!且夏州惟產(chǎn)羊馬,貿(mào)易百貨,悉仰中國,我若絕之,彼何能為!"乃遣供奉官齊藏珍赍招書責之,彝興惶恐謝罪。
戊子,蜀置威武軍于鳳州。
辛卯,初令翰林學士、兩省官舉令、錄。除官之日,仍署舉者姓名,若貪穢敗官,并當連坐。
契丹自晉、漢以來屢寇河北,輕騎深入,無藩籬之限,效野之民每困殺掠。言事者稱深、冀之間有胡盧河,橫亙數(shù)百里,可浚之以限其奔突。是月,詔忠武節(jié)度使王彥超、彰信節(jié)度使韓通將兵夫浚胡盧河,筑城于李晏口,留兵戍之。帝召德州刺史張藏英,問以備邊之策,藏英具陳地形要害,請列置戍兵,募邊人驍勇者,厚其稟給,自請將之,隨便宜討擊。帝皆從之,以藏英為沿邊巡檢招收都指揮使。藏英到官數(shù)月,募得千馀人。王彥超等行視役者,嘗為契丹所圍。藏英引所募兵馳擊,大破之。自是契丹不敢涉胡盧河,河南之民始得休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