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紀四十三 起重光作噩六月,盡玄黓閹茂,凡一年有奇
朱滔欲乘勝攻恒州,張孝忠引兵西北,軍于義豐。滔大驚,孝忠將佐皆怪之,孝忠曰:"恒州宿將尚多,未易可輕。迫之則并力死斗,緩之則自相圖。諸君第觀之,吾軍義豐,坐待惟岳之殄滅耳。且朱司徒言大而識淺,可與共始,難與共終也!"于是滔亦屯束鹿,不敢進。
惟岳將康日知以趙州歸國,惟岳益疑王武俊,武俊甚懼。或謂惟岳曰:"先相公委腹心于武俊,使之輔佐大夫,又有骨肉之親。武俊勇冠三軍,今危難之際,復加猜阻。若無武俊,欲使誰為大夫卻敵乎!"惟岳以為然,乃使步軍使衛常寧與武俊共擊趙州,又使王士真將兵宿府中以自衛。
癸未,蜀王遂更名溯。
淮南節度使陳少游拔海、密二州,李納復攻陷之。
王武俊既出恒州,謂衛常寧曰:"武俊今幸出虎口,不復歸矣!當北歸張尚書。"常寧曰:"大夫暗弱,信任左右,觀其勢終為朱滔所滅。今天子有詔,得大夫首者,以其官爵與之。中丞素為眾所服,與其出亡,曷若倒戈以取大夫,轉禍為福,特反掌耳。事茍不捷,歸張尚書,未晚也。"武俊深以為然。會惟岳使要藉謝遵至趙州城下,武俊引遵同謀取惟岳。遵還,密告王士真。閏月,甲辰,武俊、常寧自趙州引兵還襲惟岳。遵與士真矯惟岳命,啟城門納之。黎明,武俊帥數百騎突入府門。士真應之于內,殺十馀人。武俊令曰:"大夫叛逆,將士歸順,敢違拒者族!"眾莫敢動。遂執惟岳,收鄭詵、畢華、王它奴等,皆殺之。武俊以惟岳舊使之子,欲生送之長安。常寧曰:"彼見天子,將復以叛逆之罪歸咎于中丞。"乃縊殺之,傳首京師。深州刺史楊榮國,惟岳姊夫也,降于朱滔,滔使復其位。
復榷天下酒,惟西京不榷。
二月,戊午,李惟岳所署定州刺史楊政義降。時河北略定,惟魏州未下。河南諸軍攻李納于濮州,納勢日蹙。朝廷謂天下不日可平。甲子,以張孝忠為易、定、滄三州節度使,王武俊為恒冀都團練觀察使,康日知為深趙都團練觀察使,以德、林二州隸朱滔,令還鎮。滔固請深州,不許,由是怨望,留屯深州。王武俊素輕張孝忠,自以手誅李惟岳,功在康日知上,而孝忠為節度使,己與康日知俱為都團練使,又失趙、定二州,亦不悅。又詔以糧三千石給朱滔,馬五百匹給馬燧。武俊以為朝廷不欲使故人為節度使,魏博既下,必取恒冀,故先分其糧馬以弱之,疑,未肯奉詔。
田悅聞之,遣判官王侑、許士則間道至深州,說朱滔曰:"司徒奉詔討李惟岳,旬朔之間,拔束鹿,下深州,惟岳勢蹙,故王大夫因司徒勝勢,得以梟惟岳之首,此皆司徒之功也。又天子明下詔書,令司徒得惟岳城邑,皆隸本鎮。今乃割深州以與日知,是自棄其信也。且今上志欲掃清河朔,不使蕃鎮承襲,將悉以文臣代武臣。魏亡,則燕、趙為之次矣;若魏存,則燕、趙無患。然則司徒果有意矜魏博之危而救之,非徒得存亡繼絕之義,亦子孫萬世之利也。"又許以貝州賂滔。滔素有異志,聞之,大喜,即遣王侑歸報魏州,使將士知有外援,各自堅。又遣判官王郅與許士則俱詣恒州,說王武俊曰:"大夫出萬死之計,誅逆首,拔亂根,康日知不出趙州,豈得與大夫同日論功!而朝廷褒賞略同,誰不為大夫憤邑者!今又聞有詔支糧馬與鄰道,朝廷之意,蓋以大夫善戰無敵,恐為后患,先欲貧弱軍府,俟平魏之日,使馬仆射北首,朱司徒南向,共相滅耳。朱司徒亦不敢自保,使郅等效愚計,欲與大夫共救田尚書而存之。大夫自留糧馬以供軍;朱司徒不欲以深州與康日知,愿以與大夫,請早定刺史以守之。三鎮連后,若耳目手足之相救,則它日永無患矣!"武俊亦喜,許諾,即遣判官王巨源使于滔,且令知深州事,相與刻日舉兵南向。滔又遣人說張孝忠,孝忠不從。
宣武節度使劉洽攻李納于濮州,克其外城。納于城上涕泣求自新,李勉又遣人說之。癸卯,納遣其判官房說以其母弟經及子成務入見。會中使宋鳳朝稱納勢窮蹙,不可舍,上乃因說等于禁中,納遂歸鄆州,復與田悅等合。朝廷以納勢未衰,三月,乙未,始以徐州刺史李洧兼徐、海、沂都團練觀察使,海、沂已為納所據,洧競無所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