晉紀三十七 起屠維作噩,盡上章鬮茂,凡二年
乙丑,盧循至淮口,中外戒嚴。瑯邪王德文都督宮城諸軍事,屯中堂皇,劉裕屯石頭,諸將各有屯守。裕子義隆始四歲,裕使咨議參軍劉粹輔之,鎮京口。粹,毅之族弟也。
裕見民臨水望賊,怪之,以問參軍張劭,劭曰:"若節鉞未反,民奔散之不暇,亦何能觀望?今當無復恐耳。賊若于新亭直進,其鋒不可當,宜且回避,勝負之事未可量也;若回泊西岸,此成禽耳。"
徐道覆請于新亭至白石焚舟而上,數道攻裕。循欲以萬全為計,謂道覆曰:"大軍未至,孟昶便望風自裁;以大勢言之,自當計日潰亂。今決勝負于一朝,乾沒求利,既非必克之道,且殺傷士卒,不如按兵待之。"道覆以循多疑少決,乃嘆曰:"我終為盧公所誤,事必無成;使我得為英雄驅馳,天下不足定也。"
裕登石頭城望循軍,初見引向新亭,顧左右失色;既而回泊蔡洲,乃悅。于是眾軍轉集。裕恐循侵軼,用虞丘進計,伐樹柵石頭淮口,修治越城,筑查浦、藥園、廷尉三壘,皆以兵守之。
劉毅經涉蠻、晉,僅能自免,從者饑疲,死亡什七八。丙寅,至建康,待罪。裕慰勉之,使知中外留事。毅乞自貶,詔降為后將軍。
魏長孫嵩至漠北而還,柔然追圍之于牛川。壬申,魏主嗣北擊柔然。柔然可汗社侖聞之,遁走,道死;其子度拔尚幼,部眾立社侖弟斛律,號藹苦蓋可汗。嗣引兵還參合陂。
盧循伏兵南岸,使老弱乘舟向白石,聲言悉眾自白石步上。劉裕留參軍沈林子、徐赤特戍南岸,斷查浦,戒今堅守勿動;裕及劉毅、諸葛長民北出拒之。林子曰:"妖賊此言,未必有實,宜深為之防。"裕曰:"石頭城險,且淮柵甚固,留卿在后,足以守之。"林子,穆夫之子也。
庚辰,盧循焚查浦,進至張侯橋。徐赤特將擊之,林子曰:"賊聲往白石而屢來挑戰,其情可知。吾眾寡不敵,不如守險以待大軍。"赤特不從。遂出戰,伏兵發,赤特大敗,單舸奔淮北。林子及將軍劉鐘據柵力戰,朱齡石救之,賊乃退。循引精兵大上,至丹陽郡。裕帥諸軍馳還石頭,斬徐赤特,解甲。久之,乃出陳于南塘。
六月,以劉裕為太尉、中書監、加黃鉞;裕受黃鉞,馀固辭。以車騎中軍司馬庾悅為江州刺史。悅,準之子也。
司馬國璠及弟叔璠、叔道奔秦。秦王興曰:"劉裕方誅桓玄,輔晉室,卿何為來?"對曰:"裕削弱王室,臣宗族有自修立者,裕輒除之。方為國患,甚于桓玄耳。"興以國璠為揚州刺史,叔道為交州刺史。
盧循寇掠諸縣無所得,謂徐道覆曰:"師老矣,不如還尋陽,并力取荊州,據天下三分之二,徐更與建康爭衡耳。"秋,七月,庚申,循自蔡洲南還尋陽,留其黨范崇民將五千人據南陵。甲子,裕使輔國將軍王仲德、廣川太守劉鐘、河間內史蘭陵蒯恩、中軍咨議參軍孟懷玉等帥眾追循。
乙丑,魏主嗣還平城。
西秦王乾歸討越質屈機等十馀部,降其眾二萬五千,徙于苑川。八月,乾歸復都苑川。
沮渠蒙遜伐西涼,敗西涼世子歆于馬廟,禽其將朱元虎而還。涼公暠以銀二千斤、金二千兩贖元虎;蒙遜歸之,遂與暠結盟而還。
劉裕還東府,大治水軍,遣建威將軍會稽孫處、振武將軍沈田子帥眾三千自海道襲番禺。田子,林子之兄也。眾皆以為"海道艱遠,必至為難,且分撤見力,非目前之急。"裕不從,敕處曰:"大軍十二月之交必破妖虜,卿至時,先傾其巢窟,使彼走無所歸也。"
譙縱遣侍中譙良等入見于秦,請兵以伐晉。縱以桓謙為荊州刺史,譙道福為梁州刺史,帥眾二萬寇荊州;秦王興遣前將軍茍林帥騎兵會之。
江陵自盧循東下,不得建康之問,群盜互起。荊州刺史劉道規遣司馬王鎮之帥天門太守檀道濟、廣武將軍彭城到彥之入援建康。道濟,祗之弟也。
鎮之至尋陽,為茍林所破。盧循聞之,以林為南蠻校尉,分兵配之,使乘勝伐江陵,聲言徐道覆已克建康。桓謙于道召募義舊,民投之者二萬人。謙屯枝江,林屯江津,二寇交逼,江陵士民多懷異心。道規乃會將士告之曰:"桓謙今在近道,聞諸長者頗有去就之計,吾東來文武足以濟事,若欲去者,本不相禁。"因夜開城門,達曉不閉。眾咸憚服,莫有去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