漢紀(jì)二十一 起上章執(zhí)徐,盡著雍困敦,凡九年
房去月馀,竟征下獄。初,淮陽憲王舅張博,傾巧無行,多從王求金錢,欲為王求入朝。博從京房學(xué),以女妻房。房每朝見,退輒為博道其語。博因記房所說密語,令房為王作求朝奏草,皆持柬與王,以為信驗(yàn)。石顯知之,告房與張博通謀,非謗政治,歸惡天子,詿誤諸侯王。皆下獄,棄市,妻子徙邊。鄭弘坐與房善,免為庶人。
御史中丞陳咸數(shù)毀石顯,久之,坐與槐里令朱云善,漏泄省中語,石顯微伺知之,與云皆下獄,髡為城旦。
石顯威權(quán)日盛,公卿以下畏顯,重足一跡。顯與中書仆射牢梁、少府五鹿充宗結(jié)為黨友,諸附倚者皆得寵位,民歌之曰:"牢邪!石邪!五鹿客邪!印何累累,綬若若邪!"
顯內(nèi)自知擅權(quán)專柄在掌握,恐天子一旦納用左右耳目以間己,乃時歸誠,取一信以為驗(yàn)。顯嘗使至諸官,有所征發(fā),顯先自白:"恐后漏盡宮門閉,請使詔吏開門。"上許之。顯故投夜還,稱詔開門入。后果有上書告"顯顓命,矯詔開宮門",天子聞之,笑以其書示顯。顯因泣曰:"陛下過私小臣,屬任以事,群下無不嫉妒,欲陷害臣者,事類如此非一,唯獨(dú)明主知之。愚臣微賤,誠不能以一軀稱快萬眾,任天下之怨。臣愿歸樞機(jī)職,受后宮掃除之役,死無所恨。唯陛下哀憐財幸,以此全活小臣。"天子以為然而憐之,數(shù)勞勉顯,加厚賞賜,賞賜及賂遺訾一萬萬。初,顯聞眾人匈匈,言己殺前將軍蕭望之,恐天下學(xué)士訕己,以諫大夫貢禹明經(jīng)箸節(jié),乃使人致意,深自結(jié)納,因薦禹天子,歷位九卿,禮事之甚備。議者于是或稱顯,以為不妒譖望之矣。顯之設(shè)變詐以自解免,取信人主者,皆此類也。
荀悅曰:夫佞臣之惑君主也甚矣,故孔子曰:"遠(yuǎn)佞人。"非但不用而已,乃遠(yuǎn)而絕之,隔塞其源,戒之極也。孔子曰:"政者,正也。"夫要道之本,正己而已矣。平直真實(shí)者,正之主也。故德必核其真,然后授其位;能必核其真,然后授其事;功必核其真,然后授其賞;罪必核其真,然后授其刑;行必核其真,然后貴之;言必核其真,然后信之;物必核其真,然后用之;事必核其真,然后修之。故眾正積于上,萬事實(shí)于下,先王之道,如斯而已矣!
八月,癸亥,以光祿勛匡衡為御史大夫。
閏月,丁酉,太皇太后上官氏崩。
冬,十一月,齊、楚地震,大雨雪,樹折,屋壞。
建昭三年乙酉,公元前三六年
夏,六月,甲辰,扶陽共侯韋玄成薨。
秋,七月,匡衡為丞相。戊辰,衛(wèi)尉李延壽為御史大夫。
冬,使西域都護(hù)、騎都尉北地甘延壽、副校尉山陽陳湯共誅斬匈奴郅支單于于康居。
始,郅支單于自以大國,威名尊重,又乘勝驕,不為康居王禮,怒殺康居王女及貴人、人民數(shù)百,或支解投都賴水中。發(fā)民作城,日作五百人,二歲乃已。又遣使責(zé)闔蘇、大宛諸國歲遺,不敢不予。漢遣使三輩至康居,求谷吉等死,郅支困辱使者,不肯奉詔;而因都護(hù)上書,言"居困厄,愿歸計強(qiáng)漢,遣子入侍。"其驕嫚如此。
湯為人沉勇,有大慮,多策略,喜奇功,與延壽謀曰:"夷狄畏服大種,其天性也。西域本屬匈奴,今郅支單于威名遠(yuǎn)聞,侵陵烏孫、大宛,常為康居畫計,欲降服之。如得此二國,數(shù)年之間,城郭諸國危矣。且其人剽悍,好戰(zhàn)伐,數(shù)取勝,久畜之,必為西域患。雖所在絕遠(yuǎn),蠻夷無金城、強(qiáng)弩之守。如發(fā)屯田吏士,驅(qū)從烏孫眾兵,直指其城下,彼亡則無所之,守則不足自保,千載之功可一朝而成也!"延壽亦以為然,欲奏請之。湯曰:"國家與公卿議,大策非凡所見,事必不從。"延壽猶與不聽。會其久病,湯獨(dú)矯制發(fā)城郭諸國兵、車師戊已校尉屯田吏士。延壽聞之,驚起,欲止焉。湯怒,按劍叱延壽曰:"大眾已集會,豎子欲沮眾邪!"延壽遂從之。部勒行陳,漢兵、胡兵合四萬馀人。延壽、湯上疏自劾奏矯制,陳言兵狀,即日引軍分行,別為六校:其三校從南道逾蔥領(lǐng),徑大宛;其三校都護(hù)自將,發(fā)溫宿國,從北道入赤谷,過烏孫,涉康居界,至闐池西。而康居副王抱闐將數(shù)千騎寇赤谷城東,殺略大昆彌千馀人,驅(qū)畜產(chǎn)甚多,從后與漢軍相及,頗寇盜后重。湯縱胡兵擊之,殺四百六十人,得其所略民四百七十人,還付大昆彌,其馬、牛、羊以給軍食。又捕得抱闐貴人伊奴毒。入康居?xùn)|界,令軍不得為寇。間呼其貴人屠墨見之,諭以威信,與飲、盟,遣去。徑引行,未至單于城可六十里,止?fàn)I。復(fù)捕得康居貴人貝色子男開牟以為導(dǎo)。貝色子,即屠墨母之弟,皆怨單于,由是具知郅支情。明日,引行,未至城三十里,止?fàn)I。